巷子里满地的红纸屑,空气中隐隐地有一股硫huáng的气味。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蹲在院子里放烟花,是那种小型的烟花筒,&ldo;啾&rdo;的一声,爆出一团光,洒下几点火星,然后就没了。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根点燃烟花棒转圈,形成椭圆形的光圈,呼呼地烧着,黑暗中像吐舌的火龙。大家拍着手在一边笑。我看得出神,站在旁边一时没走。忽然,一个小男孩递给我一根烟花棒,仰起冻得通红的小脸说:&ldo;姐姐,我天天看到你上下班哦。你要不要玩?&rdo;我一愣,高兴地接在手里。忽然想起宋令韦送的一大袋烟花还搁在角落里发霉呢。既然买了,没有làng费的道理。于是说:&ldo;姐姐也有很多漂亮烟花,我拿过来大家一起玩好不好?要等姐姐哦。&rdo;飞跑上楼提了烟花气喘吁吁地下来。那些小孩子全部围上来,我立刻成了孩子王。将大腿粗的pào筒搁在地上,我一点燃引线,立即大叫着跳开。几个小孩子也跟着尖叫。一片&ldo;哇啦&rdo;声中,无数的烟花在头顶爆炸开来,一声接一声,像chui落的花瓣,随着夜风瞬间消失不见。我还不过瘾,同时点燃好几个,漫天都是掉落的碎碎点点的星光,火树银花,美丽纷呈。大家站得远远的,兴奋地拍手,又叫又跳。有一种烟花溅得特别远,掉下来的时候,几个小孩惊叫着逃开,随即又哈哈大笑,是如此的快乐。此qg此景,忽然想到一句话:&ldo;东风夜放花千树,更chui落,星如雨。&rdo;我抬头仰望无垠的夜空,仍旧是一片的昏暗。只是&ldo;众里寻他千百度&rdo;的那个人,蓦然回首,可曾在灯火阑珊处?我转身上楼,不再留恋。过了大年初三,又恢复到正常的上下班时间。下了晚班,我边走边打电话给林彬:&ldo;你又在哪厮混?什么时候过来吃顿饭?我好去买菜。&rdo;都来了好几天了,除了初三晚上匆匆一面,我连他人影在哪儿都不知道。他既然来了,好歹在一起吃顿饭。他高声说:&ldo;还不是在&lso;highfive&rso;。吃什么饭呀,又不是生离死别。哎,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就走‐‐&rdo;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冲他喊:&ldo;林彬!快来,出事了‐‐&rdo;听在耳内,声音都变调了。我一惊,连忙喊:&ldo;你们出什么事了?&rdo;他连应一声的工夫都没有,&ldo;啪&rdo;的一声挂断电话。我心惊rou跳,他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惴惴地往公jiāo车站走,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他那个样子,事qg似乎闹得不小,不然不会招呼都不打,直接挂我电话。我越想越担心,掉转头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往&ldo;highfive&rdo;去。路上见到好几辆警车呼啸而过,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催命曲,所有的车辆纷纷让道。我大惊失色,赶紧给他打电话,一直在响,根本没人接。我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他有没有出事。催促司机:&ldo;师傅,您快点,成吗?我真有急事!&rdo;警车已经在封锁出入口了。我跳下车,趁人群混乱之际,躲在角落里拼命打电话。总算打通了,我吼:&ldo;警察已经封住大门了。你是不是出事了?&rdo;他喘着气说:&ldo;警察‐‐来得这么快?林艾,我,我‐‐真出事了!现在怎么办?我不想进局子里‐‐&rdo;声音听起来非常慌乱,差点就语无伦次了。我拼命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说:&ldo;你先想办法逃出来,别再在里面耽搁了。我看见他们已经进去了。&rdo;他抖着声音说:&ldo;前面的路已经封死了‐‐&rdo;我急得不行,又怕被人看见,快速往后退。忽然看见有人急匆匆地从偏门里钻出来。我握紧电话叫:&ldo;林彬,你现在别慌,我看见有人从西边的出口出来了。大概是员工通道之类的,还没封死,你赶紧逃出来。&rdo;他说:&ldo;我现在晕头转向的根本分不清路。&rdo;我急得骂:&ldo;你不会想办法!快点,等警察摸清门路,把所有出口都封死了,你想走都走不了!就在西边角落里有一小门,我在外边接应你。你说什么都得给我出来!&rdo;抬头观察qg况,大街上满是警车,一拨又一拨的人连续不断赶来。他们究竟捅出了多大的娄子,竟然招来这么多警察!看样子,是想将整座大厦包围起来。林彬那伙人动用枪枝了吗?不然qg况怎么会这么严重!我急得全身疼痛,不断在颤抖,吓得喉咙口一阵又一阵发紧。他怎么还不出来!等警察围住这边,我也要跟着进局子里蹲着了。眼看着灯光一点一点朝这边移动,我紧张得全身发软,手脚冰凉。不能再待下去!我准备从后边溜走,拔腿就跑。听到后面传来风声,脸都白了!手伸到肩上挎着的包里,回头一看,看清楚来人后,差点哭出来:&ldo;你怎么才出来?快跑!&rdo;我拉着他的手没命般朝黑暗中跑。他的手比我待在外边的人的手还凉。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压低声音问:&ldo;你到底惹出了什么事?&rdo;他显然惊魂未定,断断续续说:&ldo;马哥他们‐‐因为一小姐‐‐跟人打群架,你知道,我不得不上前去帮忙‐‐咳咳咳‐‐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竟然带了家伙。打红了眼,我失手捅了一刀,后来还听见枪响‐‐&rdo;那个时候,林彬如果不上前帮忙,纵然全身而退,以后也逃不掉被马哥那一帮的人捅刀子!我早让他别在这条道上混,迟早要玩出人命。回手扇了他一耳光,冷声问:&ldo;有没有弄出人命?&rdo;他困难地摇头:&ldo;不知道,满地都是血‐‐&rdo;我看见前头照过来的灯光,刹住脚步,失声说:&ldo;不好,这边也被封死了!&rdo;他反倒冷静下来,说:&ldo;jiāo通都封死了,没办法走。我骑摩托车过来的,就在那树底下搁着。我们只要偷溜到那边的树底下就行了。&rdo;我点头,和他轻手轻脚地钻过去,幸好没被人发现。他抖着手,好半天才掏出钥匙。我抱着他跨上车子,颤抖说:&ldo;赶紧走吧。&rdo;他连踩了好几下都没发动起来。我忙说:&ldo;你先别急,稳着点。&rdo;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车子响起来,冲上了大路。可是万万料不到的是,车子发动的声音引得一束灯光正好打在我俩身上。我下意识弓着背,催促:&ldo;快走,可能被发现了!&rdo;他加快速度,夜晚的风比刀割在心口上还疼。我们闷着头朝市外开去。原以为没事了,可是随即听到身后隐隐传来警车的声音。一点一点bi近,bi得我神经都要断了。他手一歪,车子差点撞上路边上的广告牌。我一咬牙,趁他停下来的时候,喘着气说:&ldo;下去!&rdo;用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然后稳住扶手,跨坐在车上,冷冷地说,&ldo;你从这里打车走,千万别被人发现。我反正没做什么,就是被拦住了,顶多审问一顿就是了。&rdo;然后踩下油门,往无边的黑暗中冲去。可是qg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他们可能以为是逃了主犯,一开始是一辆警车,没过一会儿连jiāo警都出动了。两面夹击,我被bi得慌不择路。现在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很怕他们当场枪决,唯有无头苍蝇一样拼命逃跑。左右两边都有警车堵着,我别无选择地被bi上一座立jiāo桥。正要从桥顶驶下去的时候,正前方有jiāo警骑着摩托车迎头堵着,后面又是一路追上来的警车,另外一个岔道口的警车已经绕着弯冲上来。围追堵劫,看来是要把我困死在这个地方了。我当机立断熄了火,低头看脚下仿佛深不见底的地面,像万丈高的深渊,死无葬身之地。当年不要命的狠劲被bi迫出来,眼看着闪耀的警灯一点一点在眼前bi近,像杀人的剑,夺命的刀。我跳下来,将车子往边上一推。我比林彬还怕进警察局,当年,当年我爸就是死在里面的。用力调整好呼吸,前倾着身体,尽量压低重心,右脚上前一步,闭紧双眼,纵身往下一跳!劫后余生身体呈直线下降,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气血翻涌,仿佛逆转过来。耳边的风发出凄厉的惨叫,如锐器在脸上刮过一样。无边的暗夜像恐怖至极的黑dong,无qg地将一切吞噬。我努力调整落地的姿势,可是力不从心,完全失去控制。还来不及思考,&ldo;砰&rdo;的一声巨响,心脏一定撞碎了!整个人仿佛裂成了残片,粉身碎骨,筋脉俱断。清晰地听见&ldo;咔嚓&rdo;一声,一阵剧痛过后,我从生不如死的边缘挣扎地醒过来‐‐原来还没死。幸好下面是人工糙坪,减缓了冲撞力。如果是水泥地面,此刻的我一定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而亡。右脚钻心的疼,一定是骨折了!半边身子都麻痹了,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断裂。可是还来不及感到疼痛,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警车轰鸣声,我奇迹般地站起来,连滚带爬往黑暗中冲去。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久留!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往黑暗的街道跌跌撞撞爬去。被低矮的台阶绊得摔倒在地上,摔得四脚朝天,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汹涌而来。可是此刻根本顾不得,趴在地上朝迎面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拼命招手。手脚不能动弹,心急如焚,所有的血管都要随之裂开了。祈求上天,一定要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