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眼瞪我。我高声说:&ldo;欧阳水,林彬来看你了。&rdo;她赶紧正襟危坐,手搭在前方,鼓起勇气喊了一声:&ldo;林大哥‐‐&rdo;林彬照旧皱眉看着她,一脸厌恶的神色。我拉着他在旁边坐下,说:&ldo;哎,林彬,你来看人家,也不说句话,有你这么探病的吗?&rdo;他好半天才憋出句:&ldo;你怎么又生病了?&rdo;气冲冲的样子,根本没好声气。欧阳水急匆匆地解释:&ldo;就一点小病,马上就好了,林大哥,我不是故意生病的‐‐&rdo;我今天算见识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我赶紧说:&ldo;想要病好,那赶紧把药吃了吧。&rdo;她乖乖点头,很合作地接过杯子,将一大把一大把的药丸统统吞下去,像吃糖果一样,看得我眉头直打结,只有把药当饭吃的人才会练就这种面不改色的功夫。我很有些同qg,柔声说:&ldo;你不是有话要和林彬说吗?那我先出去了。&rdo;又背着她对林彬使眼色,用不忍的表qg无声说:&ldo;挺可怜的!别再骂人家了。&rdo;林彬坐在那还是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qg。不过没拒绝就是好现象。我gān脆溜走了,任由他们两个折腾去。唉,这样看来,那个欧阳水,说实话,还真有些凄惨。刚出医院的门就接到电话,一看号码就不想接,可是拼命响,一遍又一遍,誓不罢休,魔音穿脑。我绝对不能拔电池,摔手机,又不是小女孩,这么沉不住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意志一定要坚定!我清了清嗓子,&ldo;喂,有事吗?&rdo;宋令韦在那边问:&ldo;你在哪?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rdo;这不明摆着嘛!还好意思问。我说:&ldo;我在市医院呢,在里面接电话不好。&rdo;他&ldo;哦&rdo;了一声,问:&ldo;怎么?出什么事了吗?&rdo;我说:&ldo;没什么大事,一个朋友病了,来看看她。你没事的话,那我就挂电话了。&rdo;哼,他整天闲着没事,我还有事呢,被欧阳水的事耽误了大半天。他连声叫:&ldo;林艾,林艾,你等等‐‐&rdo;我管他呢,重重按下红色键。沿着街道穿过热闹的广场,看见一家花店里的花开得实在漂亮,进去抱了一大把的ju花出来。雨总算停了,可天还是y沉沉的挤得出水来,我准备走到路口去叫出租车。忽然听见一迭声的喇叭响,夹杂大骂声。原来有人贸然违规掉头,惹得后面的司机惊险不已,十分不满。那嚣张的车主打开车门径直朝我走来,我翻着白眼看他,&ldo;你有病是不是?想死走远点。&rdo;出了车祸,人家还赖到我头上。将来编排一个什么&ldo;冲冠一怒为红颜&rdo;的罪名,我可担不起。他皱眉看着我,脸色似乎有些不好,问:&ldo;你这是要去哪?&rdo;我没好气地说:&ldo;关你什么事!&rdo;往旁边跨出两步,抬脚yu走。他紧紧拉住我,&ldo;林艾,你别跟我闹脾气。&rdo;我沉下脸:&ldo;宋大公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为什么要跟你闹脾气?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没看见我有事吗?当街拉拉扯扯,你算什么东西!&rdo;拼命挣扎,总算甩开了他。冷着脸僵在那里,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他站在那也没再说话,大概气得不轻。这时候,穿着制服的jiāo警走过来,严肃地敬了个礼,说我们违反了jiāo通规则,要罚款。我连忙澄清:&ldo;我不认识他。&rdo;那jiāo警竟然说:&ldo;吵架就吵架,影响jiāo通就不好了。&rdo;冤枉呀,这到底哪跟哪呀!他痛快地jiāo罚款,那jiāo警临走前还拍着他肩膀说:&ldo;年轻人,哄女孩子也不是这样哄的,出了车祸就不好了。&rdo;我恨恨地看着那jiāo警,巴不得他赶紧走。宋令韦拉着我说:&ldo;走吧,还站在这里gān嘛,人家不说了嘛,这不是停车的地儿,影响jiāo通。&rdo;我骂:&ldo;那关我什么事呀?&rdo;他涎着脸说:&ldo;不关你事大家都看着你?&rdo;我气得说不出话。他赶紧讨好似的说:&ldo;要去哪?我送你总行了吧,就当是赔罪。下雨天的,出租车也不好拦。&rdo;那还未走远的jiāo警回身打了手势,催着我们赶紧走。真是的,我gān嘛心虚,怕他gān什么!不就搭下车嘛,又不是闯龙潭虎xué!一时赌气,装作平静地拉开车门。狠下心肠我抱着花让他在郊区的墓地停下来,冷着脸说:&ldo;你走吧。&rdo;心qg不太好。他没说什么,从车里拿了把伞给我,说:&ldo;等会下雨,还是拿着吧。&rdo;我接在手里,也没说谢谢,转身进去了。y森冷寂,松柏成行,寂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像踩在往日的心口上,有些疼痛,有些凄凉,有些哀伤。一块一块的方碑便埋葬了一个人的一生,最后的归宿亦不过是一抔huáng土。一列列的墓碑看起来都一样,像是战争时期森严戒备的军队。人死了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差别,终日听着地面上的凄风苦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泥土厚厚地黏在鞋子上。这片墓地管理得不是很好,到处是杂糙。碑上的字迹已经有了风霜侵蚀的痕迹。这边地势比较低,有些地方还积了一洼一洼的水。我把花放在地上,斜倚着墓碑,对着上面笑容可掬的照片说,&ldo;爸,我是小艾,来看你了。&rdo;风中传来叶动枝摇的声音,我想爸一定是听到了。&ldo;我过得还好,你不用担心。我前些时候在一家男装专卖店工作,不过现在辞职了,我不喜欢那里的人,以后再找个更好的。林彬没来看你,不过他还好,可是还是不务正业,不肯上进。你以前都不管管他,才弄得他变得现在这样无法无天。告诉你一件好笑的事,有个叫欧阳水的女孩子好像很喜欢他,天天缠着他。林彬虽然不耐烦,但也没像往常那样不留qg面。那个女孩子挺乖巧的,可是身体似乎不大好。你一向不管他,那也就随他去吧。&rdo;又下起了漫无边际的斜风斜雨,丝一般缠绕在心口上,让人眼睛也跟着湿了。我打开伞,蹲在地上摸着碑上的照片,喃喃说:&ldo;爸,好久没来看你了,我真有些想你。你以前对我虽然也凶,可是总是拿我没办法,不管什么事,折腾到最后,不得不顺着我。现在人人表面上对我很客气,礼貌地打招呼,微笑地点头,可是暗地里全在欺负我。有一个姓宋的特别可恶,你还在的话,一定不容他这样对我,一定会替我做主的。&rdo;我用力咽了咽喉咙深处涌上来的悲痛,&ldo;不过,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不会再让他欺负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开心,其实很想大大方方地欺负回去,可是却不敢拿他怎么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躲着。爸,小艾一定辜负你的期望了,不然不会这么没出息,你白疼我了!&rdo;我哽咽半晌,随即又说:&ldo;哎呀,也没有那么凄惨啦。我现在过得很安心,睡得也好了,平平淡淡的,没有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听了一定更加欣慰,你不老说平淡是一种福气吗?你一向纵容我,我愿意怎样就怎样的。反正,我是愿意一直这样过下去,以后,以后总会更好的。小艾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给你带了很多漂亮的花,你送给妈妈吧。我前几天去看妈妈了,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走了,拜拜。&rdo;不能再待下去,我连伞都不要,快步离开。等停住脚再回头看时,一切都朦胧模糊起来,全是迷迷蒙蒙的轻烟湿雨,像是幻景,海市蜃楼一般,越来越远,是如此的不真实,像过往稍纵即逝的昙花,凄美而短暂,一现而过。我倔犟地甩掉溢出来的眼泪,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既然过去了,用不着再唏嘘感慨,最重要的是现在,即使是这样的平淡如水,现在的我也没什么不好。还没走出来,便看见宋令韦淋着雨站在车旁等我。我平静无波地慢慢朝他走去,轻声说:&ldo;走吧。&rdo;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脸上探询出什么,随即替我拉开车门。我有些无力,一头倒在座位上,转头看着窗外。老天真是邪门了,这雨真不知要下到何年何月,仿佛女娲补的天年久失修,有了漏dong,淅沥哗啦的一直要下到地老天荒,下到全世界的尽头。他刚要发动车子,随即又推开车门冒雨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我接在手里,热气透过手心直传到胸口里,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我一手撑起头看着窗外不断飘飞的景物,一小口一小口呷着,轻声说:&ldo;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rdo;他&ldo;嗯&rdo;了一声,点点头,&ldo;那现在有没有觉得舒服些?&rdo;我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没有回答,这样的天气,真是容易伤感。他一只手探过来,有些担心地说:&ldo;林艾‐‐&rdo;我回过神,呓语般地说:&ldo;我爸可疼我了,什么事都顺着我,再荒唐的要求他都能做到,尽量满足我。从来不舍得打我,只有一次例外。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回家后跟我爸说:&lso;爸,我们自己开个饭店吧。&rso;我爸问为什么。我说:&lso;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我老找错钱,同学都笑我。&rso;我小时候有点笨笨的,上了初中还不大会用钱,一些同学难免嫉妒我家有钱,抓住这个拼命嘲笑我。所以我不愿意再在外面吃饭了。一开始我爸派司机接我回来吃,后来我又提了两次开饭店的事。我爸就真的在学校附近买了一个店面开美食城。我记得很清楚,我爸特意来问我款项是一次xg付清划算还是分期付款划算。我那时候正参加学校里的数学竞赛,告诉他说分期付款钱要多付好几万。他便一口气付了一百多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