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总部派人来店里视察。专卖店布置得焕然一新,人人新发了一套制服。我们站在门口列队相迎。总部的领导也不过是走马观花,随便看了两眼,照旧说:&ldo;不错,不错,陈列物很有特色,模特身上的衣服也很有品位。不过还是要把销售做上去。你看人家朝阳,销售是你们的两倍。&rdo;我想,我们这位置,哪能和朝阳比,那可是整个北京地区的huáng金地段,光是店面大小就是我们的三倍。我们这区的汪经理一个劲儿地在后面赔笑:&ldo;领导放心,我会督促大家认真工作的。&rdo;然后领导坐上专车就走了,前后不到一刻钟。所有人忙活了好几天,弄得紧张兮兮,就为了这一刻钟。大家瘫软在软垫上,汪经理走进来说:&ldo;听见没有?说咱们销售做得不行呢!上个月还不错,这个月可就差多了!&rdo;那当然,上个月光是宋令韦和cao曹那两单就够了。汪经理眼光最后停留在我身上,说:&ldo;木夕,你过来,我有些话跟你说。&rdo;我吓一跳,仔细检讨,我又犯什么错误了?我最近日日按时上班,不到点绝不早退,怎么还会被经理钦点?只得磨磨蹭蹭跟过去。她关了门,先是上下看了我两眼,看得我心里发毛,不会也要解雇我吧?然后微笑说:&ldo;木夕,听说你和中宏的宋总关系不错是不是?&rdo;我一愣,世上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宋令韦帮我出头的事总有人看在眼里。我忙说:&ldo;没有,没有,就小时候认识‐‐&rdo;她连忙说:&ldo;小时候就认识呀,那就更好了!&rdo;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只得静等她的下文。她说:&ldo;木夕,你也知道,王总说我们这区的销售不行。如果能和一些大公司合作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比如中宏,我们这个品牌的定位很适合他们公司的形象。若是能拉到中宏的订单,我们这区的销售就不用愁了。&rdo;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ldo;中宏可是房地产开发公司,跟咱们这一行好像没什么jiāo集‐‐&rdo;越说底气越不足。经理笑说:&ldo;俗话说,衣食住行,衣食住行!是人不就得穿衣服?中宏那么多的男xg员工,单是公司的一项福利,就够我们这区的销售订单了。&rdo;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头皮发麻,支吾着说:&ldo;我和宋令韦也不是很熟,平常很难见得到他‐‐&rdo;我好不容易和他撇清了,打死也不想再去招惹他。汪经理伸出手拍拍我的肩,笑说:&ldo;你能直呼他的名字就够熟了。记着啊,多和他通通电话,拉拢拉拢他,你要真把中宏这单生意给做成了,我立即向公司推荐你做店长,提成也全都是你的。&rdo;我看着她,甚是为难。公司年底要考核各区经理的成绩,销售自然是关键因素,听说总公司有意提拔其中一人为整个北京地区的总经理。这几个区的经理无不觊觎,正摩拳擦掌,使尽手段。她临走前亲切地拍着我的手说:&ldo;木夕,听许芳说,你表现一直不错,要好好加油呀,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的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若有机会,以后就跟着我做吧。&rdo;许芳是我们店长,在这个行业做了四年才做到店长的位置,她的意思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等于说,她升迁了,我就是她的直系亲属。大公司里的人都是拉帮结派的。我仍然敷衍说:&ldo;汪经理,我也不知道宋令韦见不见我,我连他电话都没有呢。&rdo;她立即说:&ldo;没事,没事,你尽管去试好了。我有他的电话。&rdo;然后掏出手机,报给我他的电话号码。我输进手机一看,不对呀,这怎么不是他的电话,不过没吱声,只好硬着头皮说:&ldo;那行,我试试吧,不过不一定成功。&rdo;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得不点头。口头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整整郁闷了一整天,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给宋令韦打电话,汪经理什么人,我哪有那个本事糊弄她!可是前些时候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实在没脸再主动找上他要求帮忙。我想了许久,先拨了汪经理给的那个电话号码,果然不是他。大概是他秘书之类的,很职业地问:&ldo;您好,中宏,请问有什么事?&rdo;我咬了咬牙说:&ldo;嗯,嗯,请问宋总在吗?&rdo;她客气地说:&ldo;宋总正在开会,请问您哪位?有什么事需要转达?&rdo;我连忙说:&ldo;那没事,没事,你忙吧。&rdo;她又说:&ldo;那你留个姓名吧,我等会儿转告他。&rdo;我说我姓木,然后急匆匆地挂了电话。算了,算了,送上门去简直是自取其ru。管他呢,做不成中宏的生意又不会杀头,到时候再随便编个话上去就行了。大不了辞职不gān。可是我今天的坏运还没有走到尽头。傍晚时分,我正在卖场整货,发觉有一个衣衫凌乱、脸色蜡huáng的中年妇女伸着头往我们这里张头缩脑地探看。看她的衣着气质,哪消费得起我们店的东西。我走出来好声好气地问:&ldo;您好,您找人吗?&rdo;她惊慌地看了我一眼,才微微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说:&ldo;姑娘,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一个叫木夕的人?&rdo;我张大嘴巴看着她,随即镇定下来,说:&ldo;我就是木夕,你找我有什么事吗?&rdo;她眼睛一红,&ldo;扑通&rdo;一声拉着我的手跪下来。还没说话,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滚下来。我惊得手忙脚乱,连声说:&ldo;大姐,你有什么事,好好说,我可受不起。你快起来,快起来,大家都看着呢!&rdo;我真是被她吓着了,还没有谁二话不说就朝我跪下来的,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扯着她的胳膊拼命往上拉,珠珠和乐乐都朝这边好奇地看着呢,过往的客人都不由自主地住了脚。她再跪下去,我简直成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了,还是免费供人观赏的。我见她声泪俱下,连忙说:&ldo;大姐,咱们换个地儿说话。您先给我起来行不行?&rdo;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动了蛮力,将她扯到一边供客人休息的坐椅上。我头痛地问:&ldo;大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do;她抽泣着说:&ldo;姑娘,我知道是我们那口子不好,他手脚不gān净,偷了您的东西。可是罪不至死呀,您好歹帮忙说个话,让人放他一马,以后他再也不敢了。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出了事,叫我们孤儿寡妇的怎么活呀!&rdo;我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为难地说:&ldo;可是我能帮什么忙呢?&rdo;总不能去警察局证明他没有偷我东西吧,这也太荒唐了。她脚一软,又要朝我下跪。我额头上直冒冷汗,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连声说:&ldo;你说,你说,你要我怎么做?&rdo;她抹着脸上的眼泪鼻涕哽咽说:&ldo;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听人说,他偷了您的东西,转手出去的时候,被人抓住了。直到现在还没放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急得到处打听,有相熟的人告诉我,他被一个叫什么周哥的人给抓了。我整天凑上去求qg,连那个人的面都没见着。&rdo;眼泪水一样流到我手上,看着真是可怜,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继续擦眼抹泪地说:&ldo;有人可怜我,看不过去,指点我说,若想我那口子没事,就来找一个叫木夕的人。我多方打听,才打听到你在这里。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好歹帮个忙,我这就给你磕头‐‐&rdo;我拦住她,无奈地说:&ldo;大姐,这事我知道一点眉目了。哎‐‐&rdo;我长长叹口气,怎么就逃不开,躲不掉呢,总是纠缠住你,死都不放。我深深吸了口气说:&ldo;你放心,我替你跑一趟,成不成我也不知道。&rdo;没想到那人竟然落到周处手里,大概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我好说歹说总算哄得她走了。她临走前巴巴地望着我:&ldo;姑娘,你可要快点,我都担心死了。&rdo;我没奈何,只好说:&ldo;我这就替你办好。&rdo;回到店里也不解释,直接躲进库房打电话。不知道周处还是不是以前的号,拨了许久都没有人接。我然后打电话给阿平:&ldo;阿平,我是木夕,知道周处在哪吗?&rdo;阿平说:&ldo;周哥在&lso;皇朝&rso;跟人应酬。&rdo;我愣了下问:&ldo;&lso;皇朝&rso;在哪?&rdo;我离那种生活真是很遥远了。他耐心地说了地址。我说:&ldo;好了,好了,周处有空吗?你让他来听我电话。&rdo;阿平说:&ldo;我今天晚上放假,没跟着周哥。&rdo;我没办法,挂了电话后,问店长要了几个小时的假,打车直往&ldo;皇朝&rdo;。夜色上来了,这个城市灯火璨灿,人声喧嚣,从立jiāo桥上往下看,无边的暗夜里,到处是碎钻一样的灯光,波澜起伏,川流不息,粼粼地朝远处伸展开去。可是每一处光亮的背后必定有挥之不去的y影。他们那些人约的地方,不是酒吧、舞厅,就是夜总会。红男绿女,纸醉金迷,放làng形骸,醉生梦死。不断变换的五色灯光,嘈杂暧昧的调笑嬉戏,我想我已经不再适应。我到前台问清楚qg况后,直接上顶楼的包厢。站在外面踌躇了一下,不知道到底在哪边。双手cha在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人,连忙喊:&ldo;哎,小顺!&rdo;小顺疑惑地走过来,乍然下见到我,吃惊地说:&ldo;木姐,你怎么来了?差点没认出你。&rdo;我没回答,问:&ldo;周处是不是在这儿?&rdo;他连忙说:&ldo;周哥在里面的包厢里。&rdo;领着我走过长廊,说:&ldo;是周哥让你来的吧?你快进去吧。&rdo;也没问我话,就旋开了包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