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刚才说你爸爸腿脚不好，怎么回事？&rdo;&ldo;以前出过一次车祸。&rdo;唐译很谨慎地回答。&ldo;那岂不是残废了？&rdo;&ldo;你妈妈也没有工作？&rdo;&ldo;什么，你还有一个弟弟？才上小学？&rdo;陈阿姨轻声笑起来，&ldo;哎呀，一家子的老弱病残，就差一个孕了。&rdo;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唐译的肚子上。唐译又气又怒，脸憋的通红，借口上洗手间，跑到外面用力呼吸新鲜空气。这些人羞ru她也就罢了，谁叫她活该，送上门来给人践踏，最使她感到气愤的是，为什么连她上了年纪的父母、甚至才上小学的弟弟也不放过？她的父母一辈子吃苦耐劳、克勤克俭，她的弟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聪明俊秀，她不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错，凭什么这样被人看不起？想到以后，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她怎么能让他们因为自己忍受这些不相gān的人的轻视和白眼？晓晓趁大人不注意，跌跌撞撞跟出来，伸手去扑廊檐下停着的麻雀。唐译忙追上去，&ldo;别跑，别跑，小心磕着……&rdo;话没说完，晓晓咚的一下撞到墙上，嚎啕大哭起来。大人们听到动静全都跑出来。陈伯母大惊失色，冲过去推开弯腰去抱晓晓的唐译，把哭得满脸是泪的外孙按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喊着叫着，跟摔了命根子一样。晓晓额头只不过有些红肿，哄一哄也就停止了哭泣，连创可贴都不用贴。唐译被推的差点栽了个跟头，为了稳住身形，她单手撑地，手掌上擦破了一大块的皮。她láng狈地爬起来，没有人问她一句&ldo;你有没有事&rdo;，没有人，全都围着破涕为笑的晓晓嘘长问短。陈阿姨大惊小怪叫起来，&ldo;哎呀，脸上破了皮，以后会不会留疤啊？&rdo;唐译见陈伯母用怨恨的眼光看着自己，似乎认定自己是罪魁祸首，语无伦次地解释：&ldo;他不小心跌倒了，刚才我正想扶他……&rdo;&ldo;旁边站了个大人，怎么会让小孩子磕着？&rdo;陈姑姑打断唐译，指责的意味十分明显。就连年纪最大的陈舅妈也嘀嘀咕咕说：&ldo;明知道有小孩子，出来的时候就该顺手把门带上，省的他乱跑‐‐&rdo;唐译听见小孩子哭，心里本来就不好过，再加上众人不分青红皂白呵斥她，气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忍一忍再说，忍一忍再说。好不容易挨到吃饭，陈父打电话回来说他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不回来吃饭。陈上跟她解释，&ldo;我爸天天这样，一年到头忙不完。&rdo;唐译悲哀地意识到，在这里，没人拿她当回事儿。席间她话说的很少，陈上频频给她夹菜，她哪还有心思吃饭，食不下咽。陈母见她碗里的菜几乎没动，问：&ldo;菜不合胃口吗？&rdo;脸上神qg似乎有几分不满。她忙摇头，硬bi着自己把那些菜吃了，味同嚼蜡。吃完饭她要走，陈母也没有挽留，客气地说了句&ldo;下回再来玩&rdo;，叫司机送她回去。陈上拉着她的手说：&ldo;你等一下，我去拿车钥匙。&rdo;大家便说：&ldo;大热天的，小心中暑，让老付送就好了嘛。&rdo;陈上不肯，硬要送她。唐译走后，大家不再有顾忌，恣意批评起她来，&ldo;家世不好也就罢了，长得也不怎么样，木头木脑的，一无是处。&rdo;&ldo;我就纳闷了，像她这样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阿上怎么会看上她？他们怎么认识的？&rdo;陈伯母对她印象尤其恶劣。陈母说话了，&ldo;他们高中就是同学。这女孩子成绩好像蛮好。&rdo;陈姑姑不屑地说：&ldo;成绩优秀有什么用？将来出来工作还不是拿个千块钱一个月，天天挤公jiāo地铁上班。我们陈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也不能娶这样的人当媳妇！&rdo;陈阿姨突然说：&ldo;阿上这么急着带她回来，别是那女孩子不自重，闹出人命来了吧？&rdo;刚才她在饭桌上皱着眉，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她就觉得不妙。陈母脸色登时大变。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管是不是真有其事，骂了再说‐‐&ldo;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要脸！&rdo;&ldo;她想麻雀变凤凰？趁早别想了！&rdo;&ldo;也不知她父母怎么教她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rdo;……陈姑姑又把唐译是谢得前女友的事抖了出来，众人更是极尽侮ru之能事作践她，认定她是一个为了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女人，而陈上呢，自然是鬼迷心窍，被她不知用什么法子引诱了。车子一开出陈家的大宅，唐译马上叫停，冲到路边吐得一塌糊涂。她本来就没胃口，硬塞了许多的饭菜，胃里早就翻江倒海，车子一晃dàng，实在受不了。陈上站在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是拿纸巾又是拿水。她弯着腰，双手撑在大腿上，任由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她好像连心都吐出来了，不然，为什么这么痛呢？她闭紧双眼，惨白着一张脸轻声说：&ldo;我们还是分手吧。&rdo;陈上以为她吐昏了头，皱眉看着她，&ldo;你说什么？&rdo;&ldo;我说我们还是分手吧。&rdo;这次她的声音清晰而gān脆。他听人说，婆婆和媳妇永远是敌人，为了这次见面他想了很多的法子调解母亲和女友之间的矛盾，却万万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当即铁青着脸骂她：&ldo;你有病啊？&rdo;唐译慢慢直起腰，顾不得脏，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残渣，直视他一字一句说：&ldo;我没有赌气，我是说真的。&rdo;被雷劈中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震惊和愤怒，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白晃晃的太阳无qg地照在他头上，而他却像是身处冰天雪地之间，浑身冷飕飕的。完全没有准备，他被打的茫然无措，只知道喃喃地问：&ldo;为什么？&rdo;唐译抖动着嘴唇，声带像是失去了作用，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她侧过头看着远处，目光散落，没有焦距，最后从牙fèng里挤出一句‐‐&ldo;齐大非偶。&rdo;她想起《金粉世家》，冷清秋纵然嫁给了金燕西，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悲惨的结局。她不想沦落到丧失自我，重蹈覆辙。陈上不是很明白&ldo;齐大非偶&rdo;这句话的意思，上前一步一把攫住她的肩膀，脸上神qg激动而又焦虑，&ldo;你是担心我爸妈不同意，是不是？不会的，只要我求一求他们，他们不会qiáng行阻止的，再说，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嫁给‐‐&rdo;&ldo;没有用的！&rdo;她打断他，目光悲伤而冷静，&ldo;我嫁给你的同时，就是嫁给了你的家庭和亲戚朋友，难道要我bi你跟你的家庭断绝来往吗？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在一起了，你的父母和亲戚朋友当着我的面不说什么，可是背后的谴责和不满难道就不存在了吗？轻蔑的眼神和无心的举止比直截了当的语言更可怕，它们都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神经和心脏。够了，今天已经够了！我不想变得低人一等，不想在怨恨猜忌中怨天尤人，不要说别人，连我都瞧不起这样的自己！&rdo;陈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ldo;借口，全部都是借口！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爱我，所以不愿意委曲求全！&rdo;他红了眼睛，样子疯狂，用力拍着左胸口说：&ldo;你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究竟是红还是黑？&rdo;唐译的眼泪无声地滑下脸颊，脑子里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脆弱的心像被人捏在手里，一点一点缩紧，疼的无法抑制。长痛不如短痛，她用尽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ldo;如果你这么认为，能让你解恨的话，那你就这么认为吧。&rdo;她得离开这里，不然她无法继续呼吸。盛怒下，说得越多，只会吵得越厉害，越难控制局面。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只能不留余地，哪还容得了她回头？陈上一把拽住转身离开的她，双眸满含惊怒，&ldo;真的分手吗？你还有没有心？你怎么能这么残忍？&rdo;唐译见他的声音如此的沉痛，整个人是如此的灰败，眼前一阵昏眩，周围的世界连带摇晃起来。她咬紧牙根，狠心道：&ldo;分手吧。&rdo;如果不分手，她只能日渐枯萎、凋零，然后扭曲、变形，至少目前的她还无法做到在这么多人的鄙夷轻视下傲然挺立，不屑一顾。她首先得活着啊，得好好地活着，像模像样地活着！陈上脑门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往外爆，脸上神qg是从未有过的y狠冷漠，&ldo;好，那就分手！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吗？你等着，我会找到一个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甚至是一万倍的女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