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将蝶恋剑缠上一层锦带系在腰间,外面披上纱衣,正往头发里藏暗器的时候,贾有道派人来问好了吗。她看了看时间,才刚申时,皇宫晚宴不是戌时才开始么,急什么。贾有道见到推门出来的她,双唇紧闭,怒目圆睁,心下一惊,不由自主打了个趔趄,依稀间仿佛见到另外一个人。云罗不耐烦了,&ldo;不是说要赶着进宫吗?&rdo;都派人来催好几回了。听到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ldo;进了宫,得先候着。至于皇后什么时候召见你,我也不知道。&rdo;云罗不冷不淡说了一句:&ldo;只要她别忘了就行。&rdo;俩人一前一后上了轿,行至宫门时,照例有人盘查,确定没有凶器后,才放人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一个女官吩咐他们在偏殿侯旨,说皇后娘娘今天忙着呢,还不知道见不见呢。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下来,走廊上的宫灯一盏盏亮了,夜深如墨,却半点消息都无。贾有道紧张的满头大汗,双手藏在袖子里来回揉搓,只觉得口gān舌燥,坐也不是,站在不是,心qg烦躁。他瞧了眼坐在那里喝茶吃点心不亦乐乎的云罗,心想她不知是无知呢还是无畏,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这个女孩子,才十三岁,已经这般不简单。晚饭有人端了几样小点心进来,贾有道食不下咽,味同嚼蜡,向宫女打听:&ldo;皇后娘娘现在还在安平殿大宴群臣吗?&rdo;宫女摇头:&ldo;回大人,奴婢不知。&rdo;过了会儿,一个太监过来说了几句话,面色不豫,似乎出了什么事。贾有道惊慌失色,跟着他匆匆走了,吩咐云罗:&ldo;别到处乱走,我等会儿就回来。&rdo;贾有道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宫女过来,对她笑说:&ldo;请跟我来。&rdo;云罗也不说话,跟在她身后,暗暗留心周遭的qg形。当天晚上,乌云蔽月,虽是十五月圆之夜,然而天色厚重,云层低挂,y影重叠在一处,黑漆漆的,天气又闷又热,似乎要下雨。那宫女左弯右拐,领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走过长廊、花园、亭台、楼榭……最后在一座宫门前停下来。云罗抬头仰望,借着她手中的风灯才看清了门dong上的几个古篆书&ldo;罗敷宫&rdo;,进门便是一团黑呼呼的树影。俩人从树下穿过,来至正殿,那宫女在门外屈膝行礼,轻声手:&ldo;娘娘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rdo;云罗手一推,门&ldo;吱呀&rdo;一声开了。空旷的大殿,前厅、书房、后厅并不曾隔断,只用轻纱遮掩,屋子里珠帘层层叠叠,随着灌进来的夜风四处飘舞,。每一道门前点了一排的烛火,照的整个大殿微微发红。就在这里,她见到了烛光摇曳中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端坐在三尺高台上,离她如此遥远,根本看不清面容,就连声音也像是天涯海角之外传过来的,虚无缥缈。&ldo;你便是御史大夫云平的女儿云罗?&rdo;冷冷的,似乎生来便没有感qg。云罗虽然自小顽劣、淘气,无法无天,终究是世家千金,教养良好,规规矩矩磕了个头,双手伏地,&ldo;云罗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rdo;许久不曾听见&ldo;平身&rdo;,她跪着,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皇后的声音冷冷传过来,&ldo;抬起头来。&rdo;她依言抬头,眼睛看着正前方,不敢正视。忽然听得皇后喃喃说:&ldo;很好,云平把你教的很好。&rdo;云罗听见父亲的名字,眼泪顿时涌了出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ldo;皇后娘娘,我爹爹……他是冤枉的,求您放了他,求您放了他……&rdo;&ldo;放肆!&rdo;皇后的声音像是凭空劈下的一道惊雷,&ldo;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要犯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说放就放的!&rdo;云罗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ldo;我爹爹到底犯了什么罪?有何证据?朝廷难道就能随便诬陷忠良吗?&rdo;皇后发出一声冷笑:&ldo;好得很,好得很,你们父女qg深‐‐大胆,竟然敢这样跟本宫说话,该当何罪?&rdo;她索xg站了起来,仰着小脸不屑道:&ldo;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rdo;便是死她也要拉个陪葬的!皇后怒极,甩袖走下高台,&ldo;放肆!&rdo;烛光下看着她倔qiáng的小脸,秀眉紧蹙,抿着双唇的模样似曾相识,心神一动,微微叹了口气,&ldo;云罗,你可知本宫为何召你?&rdo;云罗冷哼:&ldo;不知。&rdo;撇过头去,回答的语气很不客气。皇后没有计较她的无礼,负手站在台阶上,眼睛看着远处,像是想起什么,许久没有说话。云罗觑眼看她,明处看暗处有些模糊,只知她看起来甚是年轻,侧脸线条优美,发髻高耸,穿着红色的锦缎,刺绣jg美,衣袖直垂到腰间,雍容华贵,然而面无表qg的样子,心思难测,威严压顶,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家破人亡(下)云罗为她气势所bi,不由自主又跪了下来,垂着头说:&ldo;娘娘,家父为官,能力出众,有目共睹,通敌叛国一事,实属冤枉。娘娘何不放了家父?以后云家一门老小,但凭娘娘吩咐,誓死效忠。&rdo;她想先用话稳住她,救出爹爹再说,&ldo;娘娘,云家在京城也算是一股势力,摧毁多可惜,收为己用岂不是更好?&rdo;皇后看着她笑了,对于她的提议不置可否,&ldo;你年纪轻轻,倒是识时务,心思伶俐。&rdo;心qg突然大好,招手说:&ldo;过来,我瞧瞧。&rdo;云罗脸上闪过一丝惊喜,&ldo;娘娘,你答应放了我爹爹?&rdo;皇后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脸色越来越凝重,叹了口气,&ldo;哎,本宫终究是狠不下这个心‐‐云罗,你乃罪臣之女,念在你年幼无知,饶你一命,即日起流放江州。&rdo;江州这个地方,虽然偏远,好在气候宜人,水土肥沃,风景秀丽,是个远离是非的好地方。云罗浑身一凉,听她这话,原本连自己也是要杀的吗?那爹爹他‐‐她瘫软在地上,右手按在腰间,口里大喊:&ldo;娘娘‐‐&rdo;声音惶恐凄凉。既然她不仁,休怪她不义。皇后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听的她哭泣,站立不动,过了许久,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亲手扶她起来,冷冷道:&ldo;阿罗,你要记住,这是你的命。但愿你以后将这一切都忘了,好好活下去。&rdo;最好永远不要再回京城。云罗趁她弯腰的一刹那,蝶恋剑准确无误刺进她胸膛,冷着脸十分镇定。她杀了人,不但不惊慌,手腕一转,还将蝶恋剑抽了回来。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溅了她满头满脸,温热的,黏稠的,血腥的,一点点在鼻尖蔓延。看着眼前的人瞪着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那种眼神令她害怕,柔弱、惊恐、惨痛、绝望……还有悲伤,像魔魇纠缠着她,她感到恐惧,踉踉跄跄退了一步,qiáng装镇定说:&ldo;娘娘,这也是你的命。&rdo;直至此刻,手才开始发抖。皇后一手按在胸口上,一手伸出去想要抓住她,吐字艰难:&ldo;你……阿罗……过来……&rdo;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的眼神重归于平静,一世的雄心抱负彻底没了,突然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内心最深处的愧疚自责涌了出来,&ldo;阿罗……&rdo;云罗被她奇异而充满感qg的叫唤骇的跌倒在地上,像个犯了滔天大错的孩子,看着血淋淋的双手喃喃自语:&ldo;我不得不杀你,我……我……没有做错……&rdo;她极力安慰自己,不不不,她没有做错,她为了救父亲,不得不这样做,何况她是奉旨杀人‐‐不过杀一个人罢了,这算什么!她又惊又惧,跌跌撞撞爬起来,提着剑就往外跑。皇后撑起上身,用尽余力喊:&ldo;阿罗!&rdo;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云罗右脚已经迈出门槛了,听见声响,猛地回头,见她眼睛牢牢盯着自己,死不瞑目的样子,无形中有一股力量bi迫她身不由己走了回来。云罗捂住眼睛,倒在地上哭泣,&ldo;我杀了你……对不起……&rdo;皇后不顾她满身的血污,伸手想要触摸她,喘气道:&ldo;阿罗……&rdo;突然力气尽失,手垂了下来。云罗脸上的眼泪和血水混作一堆,面目狰狞,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惶恐间,听到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猛地惊醒过来,这是皇宫,她杀了皇后,偏殿第三间厢房chuáng下有秘道,她要逃。她擦了擦眼泪爬起来,往门口奔去。&ldo;母后!&rdo;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推门进来,和云罗差不多高,五官惊人的漂亮,一脸傲气。云罗不防他突然闯了进来,俩人硬生生打了个照面。那少年见母后寝宫突然闯出一个满身血迹的女子,五官污秽,认不清本来面目,又惊又怒,扬声便喊:&ldo;来人啊,抓刺客!&rdo;抽出腰间的剑,拦在门前,哼道:&ldo;想跑,没这么容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