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保温盒站在走廊上,犹豫了一会儿,又打开保温盒看了一眼,忍不住再次叹气,算了,去楼下打点儿热水好了。她转身要走,冷不防身后响起一个声音,&ot;怎么愁眉苦脸的?&ot;手已经伸了过来。钟笔抬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男人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松开了手中的保温盒。左思瞅着里面的东西,眸中有几分不确定,&ot;这是烤鱼?&ot;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应该还不能吃烤鱼吧?钟笔像是被得罪了,跳起来不断地qiáng调道:&ot;这是鱼汤,这是鱼汤!&ot;他不禁莞尔,笑问:&ot;汤呢?&ot;钟笔垂着肩,一脸丧气地说:&ot;烧gān了。&ot;她一边背书一边炖汤,哪知背着背着就歪在厨房门口睡着了。等她醒过来,鱼汤早就炖成烤鱼了,再要重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宽慰自己,有鱼总比没鱼好。可是这gān鱼叫母亲怎么吃得下?只好以热水充鱼汤了。钟笔不当成一回事,一心埋怨自己粗心大意,连汤都炖不好。左思听了却非常有触动,眼光深邃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ot;钟笔,你太累了。&ot;医院,学校,还有年幼的弟弟,无数或重大或琐碎的事qg全都要她来扛,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儿,怎么能不累?钟笔却摆摆手,没事人似的,&ot;不累,睡一觉就好了。&ot;说着就要走。左思拉住了她,&ot;我正要下楼买饮料,不如替你把热水带上来吧。&ot;钟笔客气了几句,便将水杯jiāo给了他。左思带上来的除了热水,还有热牛奶和鲜蛋糕。钟笔一迭声谢过,推辞未果,站在病房外面就这样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点儿形象都没有。她很节省,许久不曾吃过蛋糕、糖果等零食了。左思在一旁看着,觉得她吃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连带他也馋了起来。他看着钟笔鼻尖上沾上的奶油,心里蓦地一股燥热,想将她抱在怀里,用舌尖帮她轻轻舔掉。但是他还不敢造次。忍无可忍,从头再忍钟笔要等母亲的药水滴完才能走,护士老是忘了时间,总要等到血液往回流才急匆匆走来拔针。左思见她不断打哈欠,打开一间房门,&ot;你可以在这里睡一觉。&ot;钟笔东张西望,&ot;这什么地方?&ot;这里看起来像是哪个值班医生的办公室。&ot;管它什么地方,你睡觉便是。&ot;钟笔刚掏出手机看时间,左思就说:&ot;放心睡吧,到时候我叫你。&ot;钟笔看起来很感激,叮嘱道:&ot;嗯,四十分钟后一定要叫醒我。&ot;钟笔想到他母亲去世了,以为他来医院大概有许多杂事要办,没有多问,一心以为是巧合,两次都碰到他。里面有一张大大的沙发,地上居然还有毛毯,应该常有人在这里过夜。比家里的chuáng还舒服,她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睡得昏天暗地。这一觉直睡了三个多小时,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十分懊恼地爬起来,怎么也没人赶她走啊?&ot;别担心,你母亲的药已经滴完了。她现在睡着了。&ot;钟笔回头,这才发觉他坐在办公桌边看报纸,腰背挺直,很威严的样子,不由得问:&ot;你怎么还没走?&ot;他站起来,看了她一眼,&ot;这就要走了,你呢?&ot;钟笔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人家一定是不好意思叫醒她才等在这里的。抓了抓乱成一团的头发,她一脸尴尬,&ot;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ot;他没有说什么。俩人一起下楼,在大厅门口分手。钟笔往公jiāo车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车在她身边停下。她对车不是很了解,顶多认识奔驰、宝马、奥迪等几个品牌,后来才知道这是雷克萨斯。车窗缓缓摇下,左思的头从车里探出来,&ot;我送你一程。&ot;钟笔吓了一跳,连连摆手,&ot;不用,不用,我坐公jiāo回去好了,很快的。&ot;左思居然开起了玩笑,&ot;又不要你出油钱,怕什么。&ot;钟笔不好推辞,只得上了车。左思眼睛看着前方,&ot;你学什么的?&ot;明知故问。钟笔一本正经地回答:&ot;中文。&ot;他点头,&ot;北大的中文系,那是极好的。将来想做什么?&ot;钟笔笑说:&ot;考研吧,然后留下来跟着导师做学术研究。&ot;那将是平淡但安逸的生活。她早就打算好了,自己虽没有大才华,但是赖在学校里做一点儿学问混口饭吃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常教授看过她的论文,称赞她有灵气,是做学问的料。左思问:&ot;不枯燥?&ot;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又聪明又孝顺又勤奋,本该在社会上大展拳脚,竟然当起老学究来,多可惜。钟笔摇头,&ot;怎么会!喜欢就有意思。&ot;左思莞尔,自然,喜欢就有意思,人和物都是这样。中关村一带乃是堵之又堵的地方,不堵车那才叫奇怪呢。左思看了眼前方丝毫不见移动的长龙阵,方向盘一转,&ot;在路上等一个小时,不如先吃饭。&ot;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吃日本料理。钟笔挖了一勺又一勺芥末,吃得眼泪汪汪,大呼过瘾;一杯接一杯地喝米酒;吃完各种沙拉、寿司、刺身、扇贝、烤串,又要了两份酸奶慕斯蛋糕,完了还吃了一大杯提拉米苏冰激凌。左思一开始很是惊异,然后一迭声地问她:&ot;吃饱了没?还要不要?&ot;生怕钟笔饿着,他没想到这个年轻女孩子这么能吃。钟笔撑着肚子出来,路都走不稳,难得有人请客,不吃够本怎么行。她只将他当作长辈,根本就没想到顾忌形象这种问题。再说俩人萍水相逢,反正以后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可是很快,钟笔再一次碰见了他,在学校里。她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低着头急匆匆赶路,听见有人问:&ot;同学,百年大讲堂怎么走?&ot;左思从车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钟笔有几分惊喜,&ot;哦,是你!&ot;连忙说,&ot;右拐,一直往前开就是。&ot;左思却下了车,&ot;既然不远,你带我过去吧。&ot;钟笔想起那顿日本料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带他过去。左思见前面排了长长的两路队伍,路都堵住了,便问:&ot;这是做什么?&ot;钟笔看了一眼,&ot;买票。新上映的电影,导演和主演会来宣传。&ot;左思挑眉问:&ot;什么时候?&ot;钟笔指着贴出来的宣传图片说:&ot;今天晚上六点半。&ot;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排队。左思见许多人手里除了拿钱还拿了学生证,便问:&ot;是不是要学生证?&ot;钟笔抬头看了他一眼,&ot;你想看?我有学生证,可以借给你。&ot;她很热心地说:&ot;我来排队,你去办事吧。&ot;她想他来北大大概是有事要办,这队伍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左思并没有走,他去买了一大盒八喜冰淇淋。钟笔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哎呀,这个牌子,她平时都舍不得吃,顶多吃吃伊利、蒙牛。俩人站在太阳底下聊天,因为等得实在无聊,钟笔就给他讲学校里的灵异事件--&ot;五教有一个教室,称为十五人自习室。以前有一个学姐在教室里通宵赶论文,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一觉醒来,恰是半夜三点,发现周围多了许多上自习的兄弟姐妹,她也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气氛不对劲,所有人翻书写字居然没有声音!她瞄了眼旁边的人,那人用的教材竟然是文革前的版本,而且穿的是蓝灰色的中山装!她偷偷数了数,男女加在一起一共十四人。她当时就昏了过去,天亮后被人抬回寝室。后来,她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教室。于是此教室就被人称为十五人自习室。&ot;左思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生活在其中的人就不同了,尤其是像她这种常常通宵自习的人,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些活灵活现的灵异事件,不由得毛骨悚然。再说,民俗学的老师是十分相信鬼神之说的,越发增添了她的恐惧。她吸了口气,搓着发麻的手臂说:&ot;没办法,世界上的冤魂太多了。&ot;左思听了微笑,想起以前,学校里也常常闹这样的鬼故事,一传十,十传百,沸沸扬扬,假的都变成真的,感觉十分亲切。钟笔把学生证拿出来,售票员问几张,她还来不及说一张,左思已经将两张的钱递了过去。钟笔以为他另有朋友,直到他将其中一张送到自己眼前,她才愣住了。左思挑眉,&ot;怎么,没有时间?&ot;钟笔条件反she般摇头,&ot;不是,不是……&ot;再想拒绝,这才发觉已经没借口了,只好接过来,道了谢。左思没有再缠着她,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就走了。钟笔下午抽空去了一趟医院,母亲虽然做了手术,可还是那样,吃不下东西,一日比一日虚弱,丝毫不见起色。医生说要继续观察,说不定还要再做一次手术。她又揪心又烦恼,因为她已经快要付不起医药费了。晚上的电影她还是去了,失信于人,毕竟不好。本土爱qg文艺片,怪不得导演要来北大做宣传。她看得心不在焉,左思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黑暗中俩人虽然坐在一处,但是很少jiāo谈。钟笔整个人恹恹的,有气无力的样子,没有什么心q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