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笔心qg大坏,出门转个弯,对面就是王府井大街,东方新天地那可是北京城鼎鼎有名的大商场。她沿着专卖店一路走过去,如今是只能看不能买了,一个月的薪水连一条裙子都买不起。张说又抠门儿,奖金津贴补助什么的,想都不用想。她思量着是不是该写点儿什么风花雪月的东西卖几个钱补贴家用。十年寒窗,空有一身文字功夫,不用真是làng费了。她站在橱窗前看模特身上的衣服,冬天还没到,明年的chun装就已经上市了,什么都在提前消费。不过这衣服另类的设计不合她的口味,正转身要走,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ot;你有完没完,买件衣服逛一个小时!&ot;钟笔皱眉,这男人也太不绅士了,既然陪女朋友来逛街,就要有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何况不过一个小时,这算什么?看场电影也不止这个时间啊。当看到他身边的女朋友时,钟笔一时间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迟疑地说:&ot;小薇?&ot;眼前的人变了许多。小薇是魏建平的女朋友,当然是指以前。俩人结婚了,然后又离婚了。钟笔看着她想说又不敢说,显然她对男朋友的不耐烦心有不满,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咬着唇细声细气说了声&ot;对不起&ot;。钟笔不由得感叹,唉,世上的事果然是说不清道不明啊,尤其是感qg。魏建平以前对她多好,一杯纸咖啡还怕她端着烫了手,事事都替她想得周全,就差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了。钟笔曾经看得眼红,笑称她是&ot;豌豆公主&ot;,那个铺了二十chuáng垫子和二十chuáng鸭绒被还被一粒豌豆硌得睡不着觉的公主。可惜王子公主的童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小薇身穿黑色圆点碎花短裙,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眸光似水,肌肤胜雪,跟她以前短头发大眼睛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见到钟笔,很是吃惊,随即亮出一抹久别重逢的笑意,&ot;钟笔,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ot;人生一大喜事,不外乎他乡遇故知。钟笔拉着她的手笑说:&ot;我现在在北京了。你呢,过得好不好?&ot;小薇看了眼身边东张西望、明显不耐烦的男友,&ot;我碰到以前的老同学了,在对面咖啡店坐一会儿。你随便逛逛,回头再来找我,好不好?&ot;钟笔从未听她这么低声下气地跟魏建平说过话。他明显不高兴,故意在俩人面前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出的话也很不客气,一点儿面子都不留,&ot;别耽搁太久,我赶时间。&ot;说完,转身往楼下的体育用品店走去。钟笔十分生气。见微知著,这种以自我为中心、大男人主义的沙猪,不知道小薇怎么可以忍受下来。还是说,人跟人之间,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我爱你钟笔和小薇靠窗坐下。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光斑,窗外是一盆一人来高的绿色植物,碧绿碧绿的,叶子狭长,也不知叫什么,迎着风摇曳,姿态舒缓。钟笔觉得它在对自己招手。她突然有种惶惑不安的感觉,对未来茫茫然一无所知。小薇打破沉默,&ot;听说你去香港了?&ot;钟笔点头,&ot;嗯,又回来了。&ot;俩人有许多话要说,又怕冒失,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小薇既然不问她的过往,她也不便提起魏建平,于是只聊一些女人间的话题:今年又流行起粉红色,头发哪一家做得好,秋天要注意养生,又互相jiāo换美容减肥心得。小薇拨开刘海,给她看新长出的一粒痘痘,&ot;我晚上只吃水果沙拉,和辣椒有不共戴天之仇,半点儿都不沾,结果还是这样,真讨厌。&ot;钟笔凑过去,&ot;没事,米粒大的红点,看不出来,过两天就好了。我不行,晚饭一份套餐,另外还要一个甜点。&ot;不吃饱,哪有力气做事?如今她是自食其力的都市职业女xg,而且还要养活左学。俩人似乎聊到无话可说,咖啡也已经见底。小薇站起来,&ot;我要走了,回头找你出来吃饭。&ot;钟笔在她推门的一刹那,终于还是忍不住说:&ot;彼非良人也。&ot;态度如此恶劣,半点儿都不体谅女友的心qg,怎么能共度一生?小薇身形一颤,停下脚步,没有勇气回头,声音细细颤颤地传了过来,&ot;建平--他还好吗?&ot;钟笔耸肩,&ot;看起来不错,至于实际上--唉,谁知道呢。&ot;小薇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她男朋友进来,一把搂过她的腰,也不替她拿手上的袋子,连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大摇大摆走了。也许她不是不后悔。钟笔心想。第二天就轮到钟笔后悔了,当她看见娱乐报纸满篇都是她和张说的报道的时候。尤其是她,不仅抖出她是某知名企业家的夫人,而且连她大学时未婚怀孕生子一事也爆料出来,又说她&ot;爱慕虚荣,红杏出墙,私生活不检点&ot;等等,言辞不堪入耳。钟笔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感觉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赤身o体站在长安街上。报纸上的照片非常清楚,钟笔斜侧着身子,眼神凌厉地看着镜头,给人一种出身不好、没有教养的感觉。也许所有人都觉得她是ji女。她yu哭无泪。难道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年种下的因,如今终于要自食其果了吗?但是整篇报道几乎没有任何言辞针对张说,只用了一个词--一时迷惑,蜻蜓点水,一笔带过。钟笔一时不敢出门,她不知道事件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如今她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女人,任凭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有多少人死在舆论之下?一时间,她遭受到的重击简直无法想象。在这个浮华、迷乱、空虚的世界上,谁关心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什么是是,什么是非?所有人都只想轻松、不负责任地活着,然后唾沫横飞、恣意批评,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但是钟笔毫无防备,她一下子被击倒了。心理上的崩溃更加恐怖。左学见她整天不说话,既不喝水也不吃饭,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天,整个人魔怔了一般,骇得一把抱住她的腿,&ot;妈妈,妈妈,左思有那么多女朋友,你只有一个张说,这有什么关系?还有,还有,你不是要离婚了吗?&ot;他年纪还小,再聪明也不能明白人世间的这些悲欢离合、爱恨qg仇。钟笔抱紧他,声音哽咽,&ot;左学,左学,妈妈只有你了。&ot;母子俩抱头痛哭。左学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伤心,但是他不想她这样,于是打电话求助。左思人在香港,远水救不了近火,唯有打给张说。张说这个人,对外界的事反应一向迟钝,典型的&ot;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爱百胜&ot;。周日下午,他正在空无一人的公司跟一大堆数据奋战,听到左学在电话那头抽着鼻子,话也说不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ot;妈妈……很可怕……出事了……&ot;几个词儿,脑中嗡的一声,立马死机。他甚至连外套都忘了拿,下一秒人已经冲到电梯前。坐在驾驶座上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冷静,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沉稳有力,镇定如山。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能失去理智,所有事qg都需要他来处理。他是男人。他刚出电梯,只见左学已经搬了个小塑料凳坐在过道里等着了。左学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一样,一把扑上去,眼泪鼻涕一齐往他身上蹭。张说拽着他往里走,步子迈得很大,&ot;妈妈呢?&ot;左学抹了抹鼻涕,答非所问,&ot;我讨厌记者。&ot;他最近有点儿感冒了,鼻子像没关紧的水龙头,鼻涕滴滴答答往下流。屋里有一股浓重的烟味,烟头扔得满地都是,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加上空调散发出来的机器的味道,空气十分浑浊。这就是左学为什么搬凳子出来等他的原因,这房间还能待人吗?张说一眼看见茶几上的报纸,头条登的是自己的照片,恐怕没有人会不&ot;触目惊心&ot;。他拿在手里细细读了一遍,短短几分钟,脸上的神qg已经变了好几变。他把自己房间的钥匙扔给左学,用的是不容置疑的语气,&ot;楼下待着。&ot;左学这次十分识相,乖乖走了。他年纪还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出了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在一边添乱。此刻,他希望自己像张说一样qiáng大、镇定、有担当、无所不能。左思并没有起到父亲应有的榜样作用,左学从娱乐报纸上见到他的次数比实际上见到他的次数还要多。他从小在母亲的尴尬、难堪中长大,隐隐约约明白了许多事qg。张说在卧室的阳台上找到钟笔。秋天的傍晚,风微有凉意,她手抱双膝蜷缩在墙角,嘴唇乌青,身上冰凉,但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冷,整个人似乎被某样东西掏空了。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坠入无穷无尽的深渊,永无翻身之日。噩梦,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循环往复。到底怎样才能摆脱?张说拿过毯子,一把包住她,&ot;钟笔,别人怎么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只要知道我爱你,便已足够。&ot;动作是如此的温柔,声音是如此的温和,眼神是如此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