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笔大喜，连忙奔过去坐下。讲座开始，众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钟笔随口寒暄了几句，指着张说开始套话，&ot;魏建平，他叫什么？大几了，学什么的？&ot;魏建平真是好脾气，竹筒倒豆子般通通告诉她：&ot;哦，他啊，天才哦，光华管理，学金融的。至于叫什么，你自己问他吧。&ot;钟笔心中说他真是知qg识趣，连忙越过魏建平，拍着张说的肩膀问：&ot;同学，我是新加入的会员，我叫钟笔，你叫什么？&ot;张说见她整个人倒在魏建平身上，姿势亲昵，不喜她这样随便，有点儿不悦，没有回答，拿了本书递给她。钟笔碰了个冷钉子，有些讪讪的，接过来一看，是《经济学原理》，内页上写着&ot;张说&ot;二字。翻开，满篇全是数字、图表、符号、专业术语，一时头发晕，连忙合上。对方的冷淡这么明显，她不敢再搭讪了，决定旁敲侧击，便问魏建平：&ot;他大几？&ot;魏建平笑道：&ot;研究生都快毕业了。&ot;钟笔很是吃惊，她以为他还是个小正太呢，没想到已经是老男人了，果然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魏建平又接上一句，&ot;十九岁。&ot;和钟笔一样大。她更吃惊了，嘴巴许久合不上。魏建平叹气，道：&ot;所以说，世界上天才还是有的，只是我们太平凡了。&ot;不可相提并论。北大是全国最好的高等学府之一，藏龙卧虎不在话下，天才少年并不稀罕。张说见他们头抵在一块唧唧咕咕说私房话，便有几分不高兴，低声呵斥道：&ot;你们还听不听讲座？&ot;俩人以为他听见他们在说他的事，互看一眼，连忙停止背后说人的不良举动。张说之所以一直对钟笔的搭讪不冷不热，正是因为钟笔每次都要找魏建平或者其他人做借口，以至于他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而钟笔这边呢，她脸皮虽厚，但主动勾搭男人也够她害臊的，事先当然要准备好各式各样的借口，以便搭讪不成也好有个台阶下。俩人隔了一堵墙互相试探，更加摸不准对方的心思，因此一直处于暧昧不明的状态。那个年纪，我们总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渴望爱与被爱，可是又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深秋的某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社团组织活动，要出去旅游。钟笔本来不打算去，后来无意中听说张说也会去，出发前一天慌慌张张跑去魏建平那里报了名，哭诉社团不能扔下她不管。魏建平骂她前几天哪儿去了，人数都定了，这不是为难他嘛！最后无法，只得额外增加一个名额。一行人包车前往北京郊区，路上大家打拖拉机（一种扑克牌游戏），她跟魏建平输了，罚对唱qg歌。俩人唱《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众人起哄，连声叫好，大有将俩人凑成一对的意思，那会儿小薇还没成为魏建平的女朋友。张说把帽子拉下，遮住眼睛，靠在那里睡觉，对眼前热闹的场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钟笔见他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样子，便有些意兴阑珊。不就一天才美少年吗，装什么深沉冷酷！有一项水上竹筏运动，俩人一组。俗话说，男女搭配，gān活不累，钟笔用了点儿小心计，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和张说分到一组。张说撑着竹篙轻轻一点，竹筏晃晃悠悠飘了出去。钟笔站在上面兴奋地活蹦乱跳。青山绿水，蓝天白云，空气清新，她不由得jg神大振，深深吸了口气，张开手臂念了句：&ot;清风徐来，水波不兴。&ot;张说见她高兴得有些过头了，不知为何，竟然心有不平，凭什么他就得当苦力？偏要坏她兴致，便问：&ot;会游泳吗？&ot;钟笔吐了吐舌头，摇头。他点头，事不关己似的说：&ot;我也不会。&ot;而后加了一句，&ot;我也不会撑船。&ot;钟笔一愣，忙问：&ot;那掉水里怎么办？&ot;水看起来挺深的。张说瞟了她一眼，&ot;看着办。&ot;钟笔满头黑线，不由得有些担忧。哪知一语成谶。她见对面是连绵起伏的陡峭山峰，硬生生从中劈开一般，壁立千仞，甚是惊险，不由得心神激dàng、逸兴遄飞，风花雪月的毛病又犯了，开口便说：&ot;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qg与貌，略相似。&ot;张说一听她背书心里就发毛。偏偏她还歪着头问：&ot;你听过这句话吗？&ot;他不答，没听过也不会说出来。钟笔以为他不屑和自己说话，一心想讨好他，便说：&ot;反正没事，我们说笑话打发时间吧。&ot;她最擅长讲冷笑话，率先说：&ot;从前有一只小羊，有一天它出去玩，结果碰到了大灰láng。大灰láng说，小羊，我要吃了你！你猜，结果怎么了？&ot;张说心想，难道是小羊把大灰láng吃了？但是这个结果太不合qg理，于是继续维持缄默。钟笔见他并没有配合地问：&ot;结果怎么了？&ot;有种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感觉，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ot;结果大灰láng就把小羊吃了。&ot;非常冷的一个冷笑话。张说的天才都用在正途上，说到不务正业，半点儿天分都没有，慢整整一拍才反应过来，想了许久，认真地说：&ot;这个笑话不好笑。&ot;不但不好笑，而且极度无聊，根本就是在làng费时间。钟笔本来想说&ot;从前有个太监……&ot;就这样&ot;下面没有了&ot;的冷笑话的，考虑到他的幽默细胞不是那么发达，于是讲了一个稍微正常一点儿的：&ot;老师让小明用长城造句，小明说，长城很长。老师很不满，说，不行，再造一个。小明哼了一声，我又不是秦始皇。&ot;张说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钟笔心里在擦汗，他总算笑了，虽然有点儿勉qiáng，比起冷美人来，笑美人还是更养眼一些。她拍手道：&ot;好啦，好啦，轮到你了。&ot;张说摇头，&ot;我不会。&ot;钟笔跺脚，&ot;不行，不行，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定要说一个，随便什么。&ot;她一激动，竹筏便来回晃动。张说吓坏了，&ot;你站稳，你站稳。&ot;想了半天，记起学校里广为流传的一个笑话来--&ot;周教授jg通佛学，开了一门课叫《中国佛教史》。学生问他考试怎么考，他说随缘……&ot;钟笔听到这里就笑起来，哈哈哈，考试随缘，果然是周教授的风格。张说继续说：&ot;有个学生考试没做准备，于是jiāo白卷……&ot;钟笔听到这里，&ot;咦&ot;了一声，&ot;jiāo白卷？&ot;北大许多人将84分都视为耻ru，jiāo白卷可以上未名bbs头条新闻了。他点头，&ot;这位jiāo白卷的同学随了周教授的缘，给了他一个很高的分数。后来另外一个同学有样学样，也jiāo白卷，结果考试不及格。&ot;这其实算不上笑话，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但是钟笔觉得前后很有戏剧xg，拍手笑得前仰后合。结果乐极生悲，动作太大，来回颠簸得厉害，竹筏剧烈晃动，一个不稳，扑通一声，她掉进了水里。掉下去之前，她心慌意乱地伸手去抓张说，张说一个踉跄，结果俩人一起洗了&ot;鸳鸯浴&ot;。幸好靠近岸边，水不深，仅到张说的嘴巴，但是刚好没了钟笔的头。张说便撑着她腋下，尽力托住她。俩人湿淋淋站在水里，硬着头皮接受周围或诧异或好笑的目光。钟笔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恨不得化作落水鬼，省得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丢人现眼，哪里还有半点儿先前预想的旖旎、làng漫的场面？他俩浑身是水爬上岸，听见有人高声喊：&ot;快来看，快来看，有人跳水啦。&ot;别提有多láng狈了。后来有人问他们怎么会掉下水，钟笔埋怨道：&ot;还不是张说的笑话闹的。&ot;大家便问什么笑话有这么大魔力，听得俩人往水里跳降温。钟笔便说了，所有人都露出鄙视的眼神，&ot;这笑话都没听过，你是北大的吗？&ot;她低着头不说话，大家津津乐道的这则笑话是在她休学期间发生的。她看似快乐的大学生活曾经发生过严重的断层。&ot;落水&ot;一事在&ot;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ot;广为流传，弄得别的社团都知道了。有山鹰社的人跑来拉住她，&ot;哎，你就是自杀学会那个听笑话掉水里的吧？这些资料是校团委发下来的……&ot;&ot;自杀学会？&ot;她听了满头黑线。因为受凉加上尴尬、羞愤，回来后她就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整天躺在chuáng上哼哼唧唧，滚来滚去，低烧不退。到了校医室，经检查，医生确认不是&ot;非典&ot;，随便开了些药，便将她打发了。她将大把的药丸当饭吃，吃了一星期，不但不见效，结果反倒烧成了肺炎。她半夜跑去医院挂急诊，拍x片打点滴，闹腾了一整夜。她以为这下总该好了吧，哪知医生低头写方子，面无表qg地说：&ot;记得天天来啊。&ot;钟笔心中一惊，什么？天天来？等她病好了，手臂早扎成了马蜂窝，肿得老高，一片淤青。而一个学期也快结束了，接下来是紧张的期末考试。这就是她勾搭男人的后果，后果很严重。可她不但不吸取教训，下学期还照样勾搭。死不悔改，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