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也兴奋地感叹道,“果然钱才是英雄胆啊,现在商业做得风生水起的富秦国,再也不需要像商鞅时期那个穷秦国一样,靠乱立名头定罪压榨庶民为朝廷干活了,这就是宿主和我存在的意义啊!不过,秦始皇的观念果然远超时代啊,他身为公元前的古人,竟然这么快就认同了韩非的与民分利观点,真是厉害!”
刷遍题海的系统可是一清二楚,并不是每个君王看着国家日渐富庶起来了,都愿意与民分利的,穷奢极欲的杨广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同事经常跟他吐槽,另一个时空的穿越者,在为隋朝带去更多后世先进的生产经验和资料后,原本以为那时期苦哈哈的百姓们日子能过得好起来,哪知道杨广为了进一步满足个人游玩的私欲,又开始大规模抓捕‘罪犯’修建行宫,足足有八万间宫殿的行宫!据说,那名穿越者忍无可忍之下,已经在谋划造反取而代之了
他嘀咕道,“就算在别的有各朝仁君的时空,能像秦始皇这样主动而快速地跟随生产力的发展,及时调整待民方针的君王,也确实很罕见啊,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大臣劝谏就主动意识到民心的宝贵,宿主,你父皇真的非常厉害!”
明赫得意地扬起小脑袋,“统子你这话确实说得很对!几千年来,世间王朝君王何其多?可像我父皇这样的君王,纵有千秋万载,横有四海八荒,也只出了他一人啊!”
六英宫中,数百乐匠分工演奏着鼓瑟笙竽之乐,配合庄重的编钟,一曲天子专属的《大雅》响彻殿堂,白发苍苍的大巫师则带着六十六名弟子,踏着乐声洪亮吟唱着对新帝的祈福,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穆穆皇皇,宜君宜王威仪抑抑,德音秩秩受福无疆,四方之纲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1)
乐终,歌停,礼毕,随着谒者高喊的一声“趋拜!”,宏大的庆功宴正式开始,群臣依次入座。
今日由于参宴之人太多,六英宫两侧直通的偏殿,亦殿门大开摆上了食案高椅,专供地方赶来庆贺的四品官员所用,离帝王自然远了些。
但如此泾渭分明的阶层划分,并不会让四品大臣们感到自惭形秽,相反,他们心中溢满了新的激昂斗志,能得朝廷诏令赴都城参加帝王登基大典之人,哪个不是离三品大员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皆怀着兴奋而美好的希望:天道酬勤,行则将至,只要继续勤奋为朝廷与皇帝陛下效力,吾等总有一日能步入主殿三品之列!
当酒过数巡,忙碌一整日的君臣们,终于吃下热乎的饭菜填饱肚后,蒙毅捧着大秦始皇帝亲手拟定的封赏书,来到殿中大声宣读起来,
“大秦始皇帝诏书:大秦平定天下,有赖将士臣民之功,今录其功绩者首封——
上将军王翦,拜太师,爵封二十级彻侯‘武成侯’,食邑十五县;
将军蒙武,爵封淮阳侯,食邑九千户;
将军李信,爵封陇西侯,食邑九千户”
先前灭韩魏赵之军功已赏,这一趟封赏的军功乃是灭齐楚燕三国之功,率军参战的刘季、章邯、曹参等人,自然也在封赏之列。
萧何看着兴高采烈上前谢恩的昔日友人,忽然觉得玉尊中的美酒,滋味霎时便寡淡了几分。
刘季从五级大夫一跃而升至十级左庶长,曹参亦得了八级公乘之爵,连分到南郡当县尉的屠夫樊哙,亦阴差阳错因灭楚一战杀敌立功,得了六级官大夫之爵。
而他萧何,如今只是四级不更,爵位乃是诸人中最低者。
当日在沛县之时,出身当地望族萧氏的他,乃是县衙主簿,也是诸人之中地位最高、话语权最强的。
那时的刘季,不过是游手好闲之街头混痞,受尽县中豪强子弟戏弄白眼,曹参亦是得他推举才得了县衙小狱卒之职,而樊哙,更是不入流之乡闾屠狗辈
虽然理智告诉萧何,在秦国的军功爵位制之下,文臣升爵之路,本就比不得拿性命当赌注的武将快,若不然,为何举国上下,如今只封了身经百战的老将王翦为彻侯?实则,如自己这般担任秦吏不过两三年者,能连升四级至不更,已是朝中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可理智与情感往往是割裂的,纵便萧何向来极沉得住气,亦绝非小器之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固然希望故友都能过得好,却绝不想看到故友过得比自己更好。
他前几日抵达咸阳与刘季重逢之时,对方的爵位只比他大一级,不更可享四顷四宅,岁俸二百石;大夫则可享五顷五宅,岁俸二百五十石——那时他能一如既往与刘季谈笑风生,是因为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顷、一宅、五十石的差距。
而现在,被始皇帝当众封为左庶长之爵的刘季,可享七十四顷七十四宅,岁俸五百石,若参战,则可担任左翼统帅,掌管两名将军十名校尉及其手下士卒,堪称一步登天!
思及此,萧何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尊中被宫人再次斟满之酒一饮而尽,他又有何颜再见沛县族人?
坐于他身旁的陈平见状微微蹙眉,思索一番后,终是倾身悄声劝道,“萧郡守何以举杯消愁?咸阳少府所酿秦酒与魏酒不同,此酒极易醉人,萧郡守切莫贪杯以致殿前失仪啊”
陈平在魏地阳武邑之时,因家贫受尽乡邻白眼,一心只想逆天改命,对这世间诸事,原是毫无半分热心肠的。
若按史书上的人生轨迹,一生以阴谋汲汲于权势富贵的他,哪会在意并不熟识的萧何会不会殿前失仪?
但这一世,韩非的到来悄然改变了陈平——在他人生最穷困不堪、饱受污名困扰之时,对方不但带来张氏族长为他洗刷污名,还邀请他担任自己的文书幕僚,让他摆脱了经济窘况。
而韩非对他表现出的欣赏态度,又让急于与秦吏搭上关系的阳武望族张氏,迫不及待与他这寒门穷小子商议亲事,如此,他才能娶到这般好的妻子,得到这般光明的前程
是以,这一世的陈平依然精于人心算计,但有些事终究是悄悄地不一样了。
譬如,将韩非视作恩师的陈平,亦将辅佐过韩非的萧何视作同门之人,在看出萧何因刘季等人升爵而心有不满时,便愿意热心提点他几句。
对方心魔若不早除,恐会与日俱增,难保不会生出走捷径之妄念,而对大秦官吏而言,捷径,却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条路——萧何若因违律而死,以韩非重情义的性子,定会倍感愧疚痛苦吧?
陈平如今出手,一是不愿看到韩非陷入如此困境,二是他想趁机与萧何拉拢关系——在朝为官,多个盟友总能多条路。
萧何先是一惊,接着很快便认出对方乃是韩非赞不绝口的陈平,急忙放下玉尊,压低嗓音歉意解释道,“多谢陈郡守提醒!在下是为陛下登基而高兴,这才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