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假在一旁轻蔑看了一眼魏无知,幸灾乐祸道,“父王所言极是!这黑石,秦国既然能轻易挖到,便意味它的开采难度极低,而产量又极高,只是先前众人皆不识此物,才未在意罢了。”
说到这里,他指着魏无知厉声道,“如此唾手可得宝物的大好机会,你竟想劝父王放下黑石,先去攻秦?呵呵,本太子还想为父王夺下秦国境内的黑石呢,以我魏国今日之力,能做到吗?哼,与其镇日好高骛远,不如先将魏国境内能挖的统统挖到手,灭秦一事,自当徐徐图之…你还不快滚!”
有了以黑石换牛羊的源源进项,他便能打造出一个有数千只獒犬的威猛军团,灭秦?到时堪称轻而易举,何必急在一时?
魏无知听着这些鬼话,心中急得不行,还想再苦苦劝谏,却被魏王命人架着赶了出去,他气恼至极,不甘心地骂着“昏君误国”,直到被彻底拖出殿外。
魏假看着魏王黑沉沉的面色,忙做了个手势,暗示道,“父王,要不要儿臣将他”
魏王冷冷横了他一眼,“前几年,有三千门客的吕不韦被熊启设计除去后,各地门客冒着灭族之危险,踊跃赶往咸阳,盗其尸身埋于北邙山!魏无忌能以声名召集列国出兵伐秦,你莫不是以为,他的名声还不及吕不韦?身为君者,当权衡利弊,若杀了魏无知,不但会令公族不满,还将引来山东诸国游侠之报复,又何苦来哉?”
这一刻,他想到即将实现的长生大计,忽然升起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既然寡人能永存于世,我魏国,立这太子又有何用?
很快,魏国开启了轰轰烈烈的挖采黑石行动,接着,潜伏在魏国的探子,迅速将黑石可燃一事传回国内,列国各地山野之间挤满了人。
众人数趟无功而返,各国君王却以秦国为先例,认准了此物在山间弯腰便能挖到,气恼之下杀了好几拨人以儆效尤,一时人心惶惶。
这消息传到秦国之时,嬴政正在操心明赫的新床。
随着这小家伙能熟练翻身后,他怀着满腔“要早点成为大孩子帮父王”的愿望,天天趴着软乎乎的小身体,主动锻炼胳膊支撑力量,如今,他已提前解锁一项婴儿大运动能力——爬行。
这样一来,扶苏的大床,就装不下这雄心勃勃的小家伙了。
因为前几日,在睡梦中也不忘吭哧吭哧练习爬行的明赫,最后爬过了扶苏这个障碍物,吧唧一声脸朝地砸在地上,在剧痛的嚎啕大哭中醒来。
这下可好,扶苏也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在留夜的油灯里一看,心中悚然大惊,我阿弟呢?
待他顺着哭声往地下一看,天爷呐!
一时小的哭,大的摸着他额头的肿包,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可怜的扶苏,虽担当了大半年的长兄如父之职,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成人,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怎又不吓得六神无主?
其实跟着他们一起哭的还有系统,只不过其他人不知道罢了。
倒也不是系统故意不救明赫,而是他的出厂设置里,只有宿主遭遇突发生命危机时刻,才能启动紧急救援装置——譬如,明赫降生差点被赵王淹死之时。
最后,还是宫人冒死赶去章台宫,惊动君王半夜赶来后,才哄停了抱头痛哭的两个崽子。
纵是夏无且赶来为明赫抹了些草药汁,他额头上的大包也并未消去,嬴政心疼得当晚便将小崽抱回章台宫与自己同眠。
不幸的是,待心疼不已的老父亲实在捱不住睡着后,脸上还挂着泪珠的明赫,再一次迷迷糊糊爬行起来——梦中的他,正兴冲冲奋力绕过面前的大山,眼看终于要抓到父王递来的肉饼之时,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
嬴政猝然惊醒,猛地翻身从地上一把捞起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崽之时,差点化身为后世怼天怼地的带娃家长——这地砖,着实可恨,害我儿多矣!
次日,他便召来身兼数职的五黑,以一个溺爱幼子的老父亲身份,罕见地下达了一个他自认为颇不讲理的“极速达”任务:五日内,造出一张集美观、牢固、宽敞、四周围栏达五尺多的婴童床。
无他法,小崽不能再摔了!
艺高人胆大的五黑暗暗揣度了一下,若是今日回去,便着实备人伐木刨光,倒也来得及,王上这要求并不过分。
只是,九公子不过稚儿,要做这般高的围栏做甚?
他迟疑道,“王上,若这围栏便要达五尺之高,那这床的宽与长该造多大?”
嬴政合计了一番,小崽既然喜欢爬,便让他尽情爬个痛快,温声道,“便按长十三尺,宽十三尺来造吧。”
五黑脑中很快出现这尺寸做出来的样式,实在忍不住了,只得提醒道,“王上,便是寻常成人,亦无须如此宽阔之床,臣以为,九公子至多只需五尺”
嬴政头疼地摆摆手,“此事你不懂,速去准备吧。”
五黑只得一头雾水地揣着任务离去了。
他并不知晓,嬴政今日早早将明赫带去后宫询问,这才知晓,婴童会翻身后,确极易摔下床,便欣然将明赫放入云夫人殿中的旧婴童床上,本想着先让他凑合几日,待打造出新的小床便将明赫放上去。
但在扶苏忧心忡忡的提醒下,他还是决定让这小家伙先试试,看看这围栏究竟能不能挡住小崽。
“奉命翻床”的明赫得到指令后,立刻两手紧紧抓住围栏,一腿奋力跨出了出去,但他清醒之时始终有安全意识,表演完成后,在围观的秦宫夫人们花容失色的惊叫中,又乖巧地将腿回了婴童床中。
夫人们看得又惊又喜,连声对着嬴政夸赞:小九这孩子确实非同凡响,她们从未见过才六个多月便如此聪慧的孩童。
嬴政看到这里却明白了:自家这小仙童崽子,精力之充沛与其他孩子全然不同。故而,这寻常婴童睡的围栏小床,给他睡仍是极悬呐!
在命人撬掉扶苏寝殿的地砖与派人通宵守着小崽之间,他选择第三个答案:遇事不决,找五黑。
接下来,在等待新床的几日里,嬴政果断拒绝了来自后宫各殿的踊跃暗示,尽职尽责地担当着一名老父亲的角色,每到小崽入睡时分,他就亲自充当护崽使者,耐心地一趟趟将梦中乱爬的小崽抱回“封地”,所以幸福的明赫再也没摔下床过。
好在,宣太后为秦国王族改良的强健基因,在接连遗漏两代秦国君王后,终于隔代遗传到了嬴政身上——与他的曾祖父昭襄王一样,这位年轻的君王虽然自幼吃了不少苦头,身体素质却极好。
若非后来日夜不休操劳国事,导致他三十多岁就被拖垮了身子,这位心性坚韧的君王,也不会怀着对大秦未来的无比担忧,走到了渴望长生而痴迷寻觅丹药的地步。
不过,这都是史书记载的后话了,眼下的嬴政十分身强力壮,纵是他这几日拿着《五蠹》坐在床头,半睡半醒地为小家伙守夜,待白日起来之时仍是神采奕奕,毫无半分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