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了一跳,担心有诈,急忙让系统在商城用重金兑换一个真诚度测试剂,投在钟离昧身上,一看不由得暗暗惊呼,“好家伙,他真没撒谎,眼下对我父王的忠诚度竟然是最高值,100分!”
啧,这可真是个怪人呐!
嬴政听完这心声不由得心中大喜,抬手挥退卫尉后,转手将明赫递给蒙恬,亲自俯身将钟离眜扶起,笑道,“壮士快快请起,寡人早看出你乃当世勇士也!你既有此神力,又功夫了得,方才为何不挣脱绳索逃生?”
钟离眜这才起身,挠头笑了笑,“方才,若秦王一心想杀小人,小人便是挣得脱绳索,亦逃不出这弓弩刀剑密布的咸阳宫,与其被捅成窟窿,倒不如死个痛快。但此时,您已褪去杀我之心,小人方敢斗胆一试。”
说着,他又把自己的身世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郑重深深一拜,“多谢秦王宽宏大量,小人愿为秦王做牛做马来将功折罪!”
他这话并非虚言,而是此刻真心实意地觉得秦王此人很不错——自己想杀他,他却要放了自己,这样的怪人,这样的好人,他此生只遇到这一个!
嬴政却暗赞道,此少年心思看似拙朴,却又在拙朴之间,暗含兵家因时因利而合之诡道,明赫所言不虚,此人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若在军中磨练数年,来日至少可比肩桓猗。
想到这里,他朗声道,“做牛做马倒不必了,不过,你除去一身神力与轻功,想必亦擅弓弩之事,不知,你可愿前往我大秦军营为士卒,为寡人上阵杀敌?”
钟离眜双眼倏地一亮,“军营?我愿意!小人万分愿意当秦卒!”
如此一来,不但能圆自己的战场之梦,还有机会在秦国建功立业,重振家族荣耀,秦王真乃当世第一大善人也!
蒙恬急得差点要跺脚了,“王上啊”
明赫却仰慕地歪头看着嬴政,“父王好聪明哦,他从钟离眜的武力值里,就能判断出他会是个厉害的将军!而且,他的胸怀是那么的宽广,能饶恕一个刺客,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比父王更智慧的君王了”
蒙恬只好奉命带钟离昧前往战场安置,章台宫其余宫人卫尉虽惊叹王上之宽宏,却无人敢因此而生出半丝谋逆之心——我们可没吃熊心豹子胆!
几日后,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悠悠而至,韩非却在风雪中坐着惊夫驾驭的马车,极速滚动着车轮碾碎风雪,日夜兼程抵达阳武郡。
城池交接事务比他设想中还要顺利,对方官员当日就将户籍、账簿、典籍等与民生相关的如数呈上,待一切核对无误后,带去的数百秦卒便取代离开的魏卒,作为当地常备军在阳武军营驻扎下来。
阳武在魏国本是一个县,如今嬴政出于为韩非的官阶考虑,才将它破格设为郡——着实是眼下秦国地盘最小的郡。
此地虽是魏王精挑细选出来的较贫瘠之地,却有济水、官渡水等河流经过,若非中原战乱不休饱受战争之害,又临邻黄河之北时常闹水灾,本该是水草丰茂的鱼米之地。
据说上古之时,仓颉便出生于此地,后来登临阳墟山与天神通灵,得窥白玉京之玄妙,便趁此机缘为人间造出文字,待他得长生之道升天之时,亦将肉身留于此地利乡之南,故而,此亦人杰地灵之地。(2)
显然,韩非也听过这个传闻,正与前来拜访的当地豪族,请教在当地招揽人才一事。
今日提着礼物来登门拜访之人,乃是户牖乡豪族张氏之族长张负,而他之所以第一个来找新郡守攀附交情,乃是因其游历在外的侄子张苍的缘故。
当年荀况于稷下学宫收徒讲学,其门下学子除了浮丘伯、陆贾、陈嚣等人,还有韩非与李斯,巧的是,张苍也是荀子的弟子,算起来是韩非的师弟。
正是因着这层缘由,张氏才敢壮着胆子,代表如今焦虑观望的魏国阳武豪族来探探口风。
韩非对张苍赞不绝口,“张师弟不但极通音律文书,还对算筹之道颇有研究,堪称世间罕见呐!”
说着,他看向眼前虽白发苍苍却神采极其高大的张负,再次明晃晃暗示道,“若张师弟愿前来协助本郡,想必这阳武诸多旧事定能尽快理顺,此等治郡之功绩,必能换来我王亲自为张氏赐下的爵位。”
临行之前,王上交给他一份阳武煤矿地图,眼看接下来还有一堆需要细细筹算之事,朝中派来的郡丞尚未到位,他如今单枪匹马,急需算术极好的张苍来搭把手。
张负听得一颗心怦怦直跳,韩非言下之意,便是秦王愿意重用魏国旧民了?
须知魏国之法与秦国截然不同,便是先前张氏算有些底蕴,放在秦国的军功爵位面前,简直屁都不是,户牖乡豪门张氏,如今翻遍全族,找不出一个最低等级的公士!
在秦律面前,没有爵位的士伍,不过是最底层的平头百姓,当务之急,张氏继续投靠秦国换取爵位!
想到这里,张负暗暗叫苦不迭,他如何会不懂韩非的言下之意?可偏偏张苍此人向来随性肆意,莫说眼下不在郡中,便是此刻就坐在韩非面前,他亦不敢打包票料定张苍会欣然点头前来郡衙任职!
他发愁地思来想去,族中子弟除了张苍,再无佼佼之辈,若贸然将他们送来引韩非不满,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前些日子遭到儿子激烈反对之事,那贫寒青年不卑不亢的模样,此刻再次浮现在眼前,他顿时心一横,张苍之事老夫不便擅自做主,但此事今日必须定下!
想到这里,他遂满脸堆笑道,“韩郡守,老朽眼下倒真有一名乡邻交口相赞的人才,正是家中女孙之未婚夫婿,此番想斗胆推荐给您。”
听闻张氏除了张苍还有其他俊才,求贤若渴的韩非虽觉有几分惊喜,更多的,却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若换了旁的秦国官吏初来乍到,兴许只会将张氏视作寻常乡县豪强,但韩非身为韩国王族公子,却深谙这张氏一族的底细。
细说起来,这张氏的先祖,还是一位令他素来仰慕的春秋奇才。
当年,晋国末年四卿乱政之时,智氏一家独大,十分嚣张跋扈,他以赵襄子不割让土地给自己为由,联合韩氏与魏氏率军前来攻打,企图三家一同灭掉赵氏以分其土地。
当此危机之时,赵氏家臣张孟谈挺身献策,他先劝服赵襄子率人弃城,逃往城池坚固的晋阳防守,三年后,他又孤身深入敌营,利用韩魏两家忌惮智氏势大的心理,以巧舌如簧之辩才,成功说服他们倒戈与赵氏暗中结盟,三家联手击败智氏,这才有了韩赵魏三足鼎立的局面。(1)
而张孟谈之奇,却奇在他不居功自傲的清醒淡泊。待三家分晋大局已成,君主论功行赏之时,他却不顾赵襄子的百般挽留,以“世间从未有功高盖主而能善终的臣子,臣以为前事不忘实乃后事之师”为由,急流勇退辞去官职、退还封地,带着家人前往天龙山下负亲之丘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