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赵迁只觉得胸中壮怀激烈,荡漾着万丈豪情,他豪迈张开双臂,掷地有声的声音回荡在龙台宫,
“诸卿且看,来日,我赵国铁蹄必将踏破咸阳宫!”
九月二十三,咸阳郊外。
随着被脚步踏起的黄土滚滚飞扬,一队披甲玄衣侍卫正执戟走来。
若有精通兵法之人在此,便能看出其中的玄妙——他们状似随意的站位,实际经过巧妙的列阵排序,以保证在行走过程中,可以最大限度护住中间那辆马车。
这是秦王政专属的王宫卫尉军,当今之世能让这支卫队随行保驾的,除了秦王本人,恐怕只有马车上的秦国长公子了。
这是一辆并不奢华的单辕轺车,车身以黑红二色彩漆装饰,顶部插着16根弯曲成半圆形的竹竿,套上细密的绸布制成了伞盖,其余并无未金银珠器等装饰。
此车四面通透,视野一览无余,很适合扶苏这样出门散心的人使用。
两月前,一场带着寒气的秋雨过后,扶苏的生母楚夫人突如其来病逝,扶苏自生下来从未离开过母亲,难免沉湎悲伤。
秦王政仍如往日一般宵衣旰食,操心于国事,无暇宽慰长子,但看着往日活泼的长子日渐消瘦,终是心中不忍。
前几日扶苏苦苦哀求,想去王陵祭奠母亲,因着渐渐入了冬,郊外更是林深风寒,秦王政便未同意,哪知今日出了太阳,是难得的好天气,他便下令让昌平君陪着扶苏出门。
自商君变法后,在严刑峻法和连坐制的双重威势之下,秦国境内治安堪称良好,但秦王政仍放心不下,派了一组卫尉军随行。
毕竟,扶苏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车内,年过四旬仍温文儒雅的昌平君,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温声道,“扶苏,你阿母今日吃到你亲手摘的酸枣,定会十分高兴。稍后回到宫中记得要笑一笑,大王不喜你过于沉溺悲伤。”
扶苏抬头看向这位母亲故国的亲人,眼睛又开始有点酸涩了,他急忙移开视线,看向车外道旁有些还没收割的金色农田,勉强笑了笑,“我晓得的,我只是”
下一瞬,他忽然面色大变,大喊道,“停车!快停车!”
随着“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昌平君见状不免一头雾水,忙问,“扶苏,你这是要做”
却惊诧看见扶苏飞快跳下车,往左侧道旁奔去,几名侍卫急忙跟了上去。
扶苏蹲下仔细看了一会儿,轻轻抱起草丛里的大红色襁褓。
一个穿着虎纹图样软绸薄绵小衣裳的婴儿,正安静地躺在襁褓里。
自从周王室衰微后,周公当年定下的宗室礼法,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一方面,诸侯行事多有不羁,比如废弃嫡长子继承制、改立宠爱的儿子这种事,几百年来已屡见不鲜。
另一方面,随着诸子百家的百花齐放,自由的风尚大开,民间富户对权贵的禁忌也渐渐打破了。
就如这婴童服饰花纹,从前只能周室王族特用的纹样,也悄然出现在富贵人家孩童的衣裳上。
如果是女婴,一般会绣凤鸟或舜英图案的纹样。
这些知识,都是楚夫人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