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还没说话,韩茵便先开了口,语气不善:“有事没事不过就是个畜生而已,用得着你们这么上心?”
晚秋低下头:“奴婢俩如今的职责,便是照看这奶狗。”
韩茵一噎,酸了一句:“还真是畜生比人强。”
晚秋只当没听见。
张大夫见气氛不佳,这才道:“两位放心吧,那狗没有摔倒,应当是没事儿的。况且,方才国公爷没有说什么,往后应该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
知夏庆幸不已,要真是张大夫说的这样的话,她今儿得回去多烧几炷香了。至于那奶狗被国公爷抱去哪儿了,谁也没有心思去管。总归是国公爷的狗,国公爷还能害了它不成?
翌日一早,沈元娘跟着家里人一同去宣城侯府给老夫人请安。这是长公主之前便同女儿说好了的,沈元娘便是再不愿,那也得压着性子去一趟。毕竟,沈元娘总不能叫她爹娘难做人。
如今的宣城侯是沈元娘的爹爹沈邑。不过因为她爹尚了公主,兼之夫妻恩爱,是以他们一家人都住在长公主府里,宣城侯府那边,只住着老夫人和二房。
沈元娘的祖父去世地早,膝下只有两儿一女。唯有一女虽是庶出,却得嫡母怜惜自幼养在膝下,甚是得宠。如今的柳姨娘,便是老夫人的便宜外孙女。
沈元娘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她娘,所以每每对上老夫人和柳氏的时候,她心里都会暗戳戳地猜测——当初老夫人把柳姨娘弄到她们府里,为的是不是刻意监视她们母女?换言之,柳姨娘就是宣城侯府那边派来的奸细。
至于理哥儿,那就是小奸细了。
小奸细理哥儿正吮着手指,乖乖坐在瑜哥儿身边。兄弟俩都瞪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姑姑,指望能得姑姑几个正眼。
可惜,沈元娘才懒得理会他们呢。一上马车,沈元娘便在她娘怀里腻住了。她昨儿受到了惊吓,眼下正需要母亲的安慰。
长公主并以为她不想去那头,又发上牢骚了,忍不住安抚道:“咱们只待一会儿,留你爹你哥哥在那边吃饭,咱们先回来便是。”
沈元娘闭着眼睛,从鼻腔里哼哼两声算是应答,只是仍旧不起身。
这无赖的小模样,真是叫长公主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怎么跟没骨头似的,快坐好!”
“不要,我累了。”
“才从府里出来,还没有几步路就累了,你也不怕两个侄子笑话你?”
“他们敢?”沈元娘凶巴巴地虎了两个小毛孩一眼。
瑜哥儿懂事地摇了摇头,理哥儿看着兄长摇头,也呆呆地跟着晃了两下脑袋,傻呵呵地朝着姑姑扬起了笑脸。
“嘁。”沈元娘翘了翘嘴巴,赶紧瞥开了脑袋不看他。她靠着长公主的肩膀,小声嘀咕:“我不说了,得养精蓄锐。”
长公主哭笑不得。
沈元娘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宣城侯府如今管家的是沈家的二夫人。二夫人同老夫人一样不喜欢大房的母女两个,也不对,她是比老夫人要远远不喜乃至于厌恶大房母女。
沈元娘每每想起这事儿都觉得无辜得很,她又没对二夫人做什么。莫不是,二夫人嫉恨她们母女两个太漂亮?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大概是嫉妒地太过厉害,每回她们一家人过去请安的时候二夫人都要挑几句刺。这回,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沈元娘只要一想到二夫人那句句带刺、一脸不喜的嘴脸,心里便生了浓浓的战意!她得事先想好待会儿可以怼的话,势必将二夫人彻底击垮!
昏睡
长公主府与宣城侯相距不远。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便停下来了。车夫将车子停稳之后,方才有丫鬟上前,将里头的人都扶了下来。
沈元娘跳下了马车,抬眼间便看到瑜哥儿理哥儿被奶妈抱在怀里,优哉游哉,一下一下地晃着脚丫,连路都不用自己走,舒服极了。
沈元娘想了一下自己奶娘的年纪,再想想如今这分量,方才遗憾又羡慕地收回了目光。算了,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一时都下了马车,沈邑和沈陵父子两人走在前头,长公主带着沈元娘并两个侄儿在后,周氏缀在小姑子后面,柳姨娘带着丫鬟殿后。每回请安,柳姨娘也都要跟着过来。她觉得这个家里只有老夫人跟自己同一阵线,且老夫人又这样的喜欢她,若是她不来得勤快些,老夫人一准会失望的。
绕过了几条回廊,众人终于进了上房。丫鬟打着帘子请诸人进去时,沈元娘便听到了屋子里传来阵阵笑声。显然,里头气氛正好。
待进去看了之后,才知沈元娘的二叔一家都在这儿。
宣城侯府的二老爷沈员与大老爷沈邑一母同胞,感情一向极好。旁人家若是袭爵之人不在府中,只怕府里早变得乌烟瘴气了。可宣城侯府却不一样,二老爷敬重兄长,兼之其功名利禄之心淡薄,压根便没有争爵之心。这么多年,二老爷都安安分分地待在侯府的西院里头,二夫人倒是肖想过东院,不过被二老爷直接劈头盖脸地喷了回去了,此后再不敢在二老爷面前透露半点想搬院的心思。
二老爷性子端方,决不允许家里出现什么兄弟阋墙的祸端。许是受了二老爷的言传身教,二房的长子、沈元娘的堂兄沈陆,亦是个磊落分明之人。这两人都不是会和老夫人说笑的,眼下陪着老夫人说话逗趣的反而是沈陆的儿子琅哥儿,兼之有二夫人在跟前附和,这才叫老夫人乐不可支。
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一家子聚在一块儿,她在边上看着心里也乐呵。
可等到屋子里又进了人,来的还是她大儿子一家的时候,老夫人只扫了长公主一眼,便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佯咳一身,逼着自己坐直了身子:“都来了啊。”
长公主面上毫无波动,径自带着儿女上前请安。
沈邑知道自家母亲什么心思,请安过后,便站到老夫人跟前嘘寒问暖。
老夫人本来还挺高兴,可挺多了这些却又觉得腻歪了,对着长子那张脸也嫌弃了起来:“好,怎么能不好,你少来请几次安,我肯定能过得更好。”
沈邑爽朗一笑:“那我下回便少来几次。”
老夫人拉下脸捶了他一下:“混账东西。”
沈邑说笑:“母亲不是嫌弃我,不让我来么?”
沈二爷在旁边听了半天,没听出兄长话里头的意思,遂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兄长可是误会母亲了,母亲日日惦记着兄长一家过来,就是方才我们过来请安的时候,母亲还念叨了好几句呢。”
老夫人迅速地扫了一眼底下长公主母女,而后对着沈二爷恼羞成怒:“胡言乱语什么,我什么时候念叨了?”
“方才明明——”
“行了行了!”老夫人连忙打断他们,“你们兄弟俩赶紧出去,免得站在这儿碍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