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忍着,憋得满脸通红热汗流淌,栾彰在他耳边说:“接下来几天我们都不能这样了。”纪冠城自然知道,所以他才默许栾彰的放肆。
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栾彰拥抱亲吻,不单单是不能当着老家的亲人朋友的面,其实在eVo,在他们生活的城市,在任何一个环境里都不可以。栾彰无时无刻不再用种种细节提醒着纪冠城,他们的关系不能光明正大,现实的鸿沟很多时候是无法跨越的。
长无止尽的火车在鸣笛声中冲入幽深的隧道洞穴,暂时屏蔽了即将面临的烦恼,载着二人驶上云霄。
次日清晨,纪冠城在日光和交谈声中醒来,栾彰已经不在了。他习惯性地做起身体,忘了上铺空间有限,差点磕到脑袋,怔了一会儿才小心地爬下去。
下铺的那个老妇已经到站离开了,洗漱回来的栾彰将被子推到一边等着纪冠城。纪冠城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看看时间,去买了两桶泡面兑好热水端到了栾彰面前。
栾彰面露难色,纪冠城最清楚他的口味,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吃这些?纪冠城却揣度地看着栾彰,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把昨夜那老妇送给他的鸡蛋拿出来,剥好蛋壳之后各放一个,振振有词地说:“火车上的泡面是最好吃的,你一定没试过吧?”
没试过的都要试,这是栾彰自己教给纪冠城的,他无法反驳。
下车后站在月台上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纪冠城带着栾彰熟门熟路地出站,并且在接站的人群中一眼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开心地快步上前。
一家人话都说了好几句之后,纪冠城这才想起来后面的栾彰,他把栾彰拉到面前,在父母期许的眼神中一下子卡了壳。还是栾彰不慌不忙地向纪冠城的父母问好,介绍自己是纪冠城的朋友才解了围。
纪冠城父母二人热情健谈,对栾彰的到来充满了欢迎,开车回去的路上一家人都是有说有笑的。从纪冠城的性格不难看出,他一定是被爱意包围而长大的人,所以才会不吝惜自己的爱。
但是栾彰观察到一个细节,到家后无人时随意地问纪冠城:“你和你父母真是一点都不像,原来确实有基因彩票这种东西。”
没想到看似无心之言却惹得纪冠城表情一僵,含糊地说:“是不太像。”
第56章
栾彰了解纪冠城的一切,然而对于纪冠城的父母,他所知甚少。毕竟那个年代的网络系统没有那么达,各项记录都有残缺,除了能知道姓甚名谁工作单位,栾彰能查到的信息并不多。
他感受到纪冠城细微的情绪变化,好奇心促使他不能放过纪冠城,于是追问道:“看来大家都这么觉得?”
“也不是啦。”纪冠城笑了笑,转头向窗外放空一阵,再回过头来反问栾彰:“你要听吗?”
“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像。”纪冠城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栾彰上前一步接近纪冠城,“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我……”纪冠城一番措辞,坦然说道,“我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
栾彰有些惊讶,并不是惊讶于纪冠城的身世,而是惊讶于纪冠城竟如此直接地讲了出来。他摸摸纪冠城的头,无声地等着纪冠城讲下去。
“我亲生妈妈生下我不过一周就因病去世了,我不知道我亲爸爸是谁,他们也不知道。”纪冠城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现在的父母,“我爸爸妈妈是我亲妈妈是关系很要好的工友,她去世之后我没有亲人,他们见我可怜就收留了我,把我养大成人,供我读书。”
纪冠城用短短几句话概述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这当中有多少辛苦坎坷他提也没提,只是用一种叙述视角告诉了栾彰。栾彰听后心中产生诸多疑惑,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那时候你还是个婴儿……”他不禁联想到一些狗血剧情,比如年少的纪冠城忽然某天在一个意外场合下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或者以更令人无奈的方式走到那一步。
可纪冠城却笑了笑,如实回答:“是他们告诉我的,在我很小的时候。”
“为什么?”栾彰意外,这个答案并不符合常理,“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家长不都是会骗自己的孩子是捡来的吗?我也以为是那样。可后来才现他们说的是真的。”纪冠城娓娓道来,“其实他们可以永远不告诉我,这样我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可是我妈妈跟我说,我既然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要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她说我亲妈妈被男人始乱终弃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这就是丑事,所以被赶出了家门,年纪轻轻吃了很多苦,抑郁成疾,最后拼尽性命换我出生。我可以理所应当天真无知的享受着幸福生活,但是这样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她去世的时候年纪还没有现在的我大,所以我一定要记得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有怎样的人生……他们说不能打着‘为了我好’的名义欺骗我从而去抹杀她的存在。他们一直都是这么教育我的,用一种很平和的方式。”
所以纪冠城也可以讲得很平和,面带温暖笑意,像是回忆暖色时光一样平和,最大限度地冲淡了所有悲情感和狗血感。栾彰凝望纪冠城,明明一直都是一个坚强勇敢的角色,可翻过背面来看竟然有如此不为人知的身世过往。
这本该是十分敏感脆弱的一面,可纪冠城却把它汇聚成了永不结冰的湖水,永远以平静包容的姿态面对每一个无意闯入的人。
栾彰环抱住了纪冠城,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紧接着,亲密怀抱所传递的所爱之人的触感与气息在他的大脑里形成了激烈的化学反应。他喜欢纪冠城,所以理所应当地会在喜欢的情绪上产生怜悯。
可他却要亲手把这样一个可以让他产生怜爱情绪的人推入深渊。
栾彰抱着纪冠城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没有必要这样吧?”纪冠城以为栾彰在同情他,轻松笑道,“只是很普通的经历而已,比我过得复杂的还大有人在。除了这一点点额外故事背景,我跟别人没有不同,甚至我已经拥有一个普通人可以拥有的幸福上限了,我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