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君汐渊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她依然在笑,却不再是看起来单纯的笑,“那很好啊,以后对着你的时候我不必这么累了!林若米,我还真为你感到悲哀……以后的路,我只能说——祝你好运!”几句嘲讽之后,她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冬日荒芜的枝干在微弱的阳光下颓然着,那点微热的光铺洒在她依然穿着男生夏装的身上。很冷,很冷。然而这样的冷,却让她的头脑愈加清醒。不远处,一道颐长的身影正立着。黑色的柔软发丝下,钻石耳钉正隐隐折射出光芒,那是刺眼的令人感觉不舒服的光芒。若米提起唇角,对缓缓朝自己走来的人提起连她从来想像不到的悲哀笑容。“若米……”他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狭长的双目看着她。暮然,他将她拉往怀中紧紧抱住,那么突然那么用力,她推他,但他却不肯放开她,她使劲掐住他的手臂,用尽全力。他的气息在她耳旁重重响着,她听见他在说,“抱歉,若米……我很抱歉,但是你听到的那些并不是事实的全部……”“不是全部,那就是事实的部分了?”她终于推开他,甩下他的西服,“那时你就说过吧!你对于喜欢你的女孩,只给一点点温柔;而对那些不喜欢你的女孩,则会给予很多很多的温柔!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要告诉我不要喜欢上你!因为当我不喜欢你时,你还能勉强自己对我表现出温柔,如果我喜欢上你,你就会冷淡的对我,因为你不想有麻烦!你不想让我这样的女孩喜欢你,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可利用的人!所以你在警告我,对不对!”“若米!”他看着她,眼里的光慢慢暗了下来,“若米,你要相信我。”“你要我相信你,却不让我相信自己亲耳听见的?你真的觉得十八岁的我是个这么容易被欺骗的笨蛋么?我知道你很优秀,我知道喜欢你的女人女孩有很多,但这并不表示我会做那些人中的一员!”她打掉他试图拉住她的手,“是我太妄想了,被家人找到成为公主,这已经是一件太过惶恐的事。早在十八年前,父亲就已经抛弃妈妈和尚未出生的我,现在真的没有必要找回——这句话一直压在我心底最深处,我一直都想说,但是为了妈妈和若澜,我却很开心的接受了陌生的家人,可却不知道艾沙多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什么王位,那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希望可以和家人很快乐很舒服的生活……我一点都不想陷入虚伪的漩涡,被人憎恨,被人欺骗。”憎恨与欺骗,对她来说是太过强烈和陌生的字眼,她一点都不要这种复杂,比起这样奢华的复杂,她宁可回去从前,恢复辛苦却简单的生活。在听到那些她不该听到的对话之后,她才发现以前自己所经历的艰辛现实,只是一部分,那些更多的更不堪的现实,她并未真正知道。以前的她,太天真了。“若米,你真的不能相信我么?”他看着她,却只是重复这一句话。他似乎有些微怒气,仿佛在指控她的不信任。“我信不信任,很重要么?”若米扶着冰冷的双臂,反问。“好,我承认,当初设计这个比赛的时候,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我只是希望林若米可以改变——”“不是这个!”他面前冻到嘴唇发白的短发少女用微颤的声音打断他,“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问题的关键是:你用那么温柔的笑容,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你是我的朋友;你很多次帮助我,一直对我那么温柔亲切又照顾;你的呵护让我以为,你可能是真的有点喜欢我……可是,最后的现实却是你欺骗我!如果不是因为爷爷,你觉得你有可能留意到我么?你那么耀眼,我这么平凡,我们之间有天壤之别!如果仅仅是某天你在某个地方看到这样一个我在被人嘲笑着,你认为你有可能注意到我么,君汐渊!”最后一句话,令他的脸色顿然一白。没有错,她说的没有错。的确,如果不是因为特拉恩的意思,他根本不会来这个学府等着她,看到她出现也不会多留意,即便是留意到了也仅仅只是同情一下。第一次在那个花园见到她的那天,她转校的那天,他第一次去东岛庄园做客那天,还有下着霏霏秋雨的那天,他都是很刻意的出现在她身边的。若不是因为特拉恩,他绝对不会去留意她这样一个太过平凡普通的女孩。若米她,很不巧的说中了事实!一个,连他自己都突然觉得轻视起自己的事实。他的沉默,让若米的心也冷起来。“算了,你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我现在,也只是勉强在不属于我的世界里生活……这场比赛,就让是我最后为公主这个身份而努力的吧……君汐渊,再见!”说完,她转过身,飞快跑过冬日的树林,回去比赛场地。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君汐渊默默的在原地站了很久,他轻轻眯起狭长漂亮的眼,似乎在思考一些问题。他靠着树,不断抽着烟,就一直那样站着,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有回去场地里面。心中的细雪她赢了比赛。由于最后一项神秘考验,是考验所有女生的动手能力——打扫、在最短时间内用三十块钱的材料烧四菜一汤、缝补破掉的衣服以及将衣服洗干净。所有的参赛女生都傻了眼。这一个神秘考验,其实是君汐渊早就定好的,他是为林若米量身打造的比赛。就算他不出现,比赛依然照旧进行。而偏偏,这一版块的分数是所有项目中最高的。最后,她击败了所有对手,拿到一万元大奖。其他女生的脸色自然很难看,尤其是晨莉莉,艾沙多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的瞥了她很多眼。她在掌声中得到了一万元现金,然后换了衣服带着若澜离开。她和弟弟若澜回到东岛庄园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不愿意和艾沙多同乘一辆车,所以自然,那辆凯迪拉克保姆车只载了艾沙多一人回去。她和若澜去坐了公车,到达跨湖大桥时天色已经暗,那里第一重戒备线的保安发现是他们,立刻派车将他们送回东岛。到达庄园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他们比艾沙多迟了整整三个小时到家。若米拉着他的手,慢慢沿庭院主道朝欧式大宅走去。若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凭直觉,他知道与艾沙多有关。他早就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若米仿佛有一种敌意,只是平时在人前她都戴着热情的假面具。今天是圣诞节,欧式大宅被妆点的一派华美。她还记得早晨出门的时候,爷爷站在起居间的圣诞树前叮嘱他们晚上要早点回来吃圣诞大餐,还有无论比赛输赢都要开心的笑。但是此刻,她真的笑不出来。进入大宅,经过微暗的起居间里闪着五彩光芒的圣诞树时,他们看到了餐厅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以及里面传来的隐隐圣诞歌。若澜握紧她的手,直接带着她走向楼梯。“若澜——”若米唤住他。虽然她也不想见到艾沙多,但这样平白无故的晚回来,她还是想和爷爷去说一声。怎么都好,今天毕竟是圣诞节,对于具有宗教信仰的费奥奥国来说,是个重大的节日。“姐,别去。如果你不想睡觉,我们去看妈妈好么?”若澜拉着她,轻轻说。“若澜,要和爷爷打个招呼,说一下我们晚回来的原因。”“反正我不要去,要去你自己去好了。”他觉得她太傻,如果说爷爷真的担心他们的话,怎么可能不派人等候在大宅外面,怎么可能迳自在餐厅享受快乐的圣诞大餐?“若澜……”她还想劝说,但他却已经放开她绕过楼梯穿过门庭朝大宅后方走去。他要去看妈妈,她知道。她也想去,但必须先去餐厅。起居间与餐厅之间有道小小的门廊,要穿过两道门,才能到达餐厅。平时门与门之间的回廊总是站着一个佣人,专门负责开门,但是今天佣人却不在,可能圣诞节也被准许放假了。她触上门把,轻轻旋开了门,走入餐厅。圣诞歌的音乐流泻一室,空气飘着烤鸡与烤羊肉的香味,餐厅里的壁炉烧的正旺,炭火不时蹦出小小火星,发出噼啪的声响。长长的餐桌上摆着各式精美的食物,但是整个餐厅里,只有一个人。艾沙多,坐在平时爷爷做的首座上,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见到她出现,像是等待许久一般,朝她笑了笑,又是不带任何友善笑意的冷笑。“若米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呀!”她细冷的声音像把冰冷的剑,一下子透入若米的心底。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在这样的艾沙多面前,听着她喊着姐姐,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是来见爷爷的,既然他不在,那我走了,你慢慢用餐吧。”她说完她所能说的话,转身欲走。“我和爷爷说你临时有约会,他没怀疑,吃过晚餐后他就去参加宴会了。而我,因为不太舒服,所以留了下来。我在等你——”艾沙多细冷的声音阻止了她。若米回头,看见她自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捏在手里扬了扬,“林若米,这一份是证实你与我父亲毫无血缘关系的医方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