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走后?,连鹤看向孟渡,细长的手背托着下颌,眯了眯眼道:“哎哟,妹妹心中?的江郎中?,竟有?如谪仙一般。”
孟渡无视连鹤话中?的意味深长,轻叹了口气道:“但他确是如此。”
不?多时,祁云抱出一张琴来,将琴轻放于地,小心翼翼的褪去囊袋。
这是一张伏羲式古琴,琴体通紫。琴面丰隆似苍穹,庄严而厚重?。腰身与冠角的弧线雕刻得精巧灵动,令人?想到巍峨峻峭的奇山怪石。
祁云托起琴底,往琴背的龙池上点了点,孟渡看见此处刻有?“高山景行”四字。
“这张琴正巧叫做’高山景行’,从择材到上弦试音,花了我整整五年。应该能配得上姑娘心中?的那位少年郎君。”
连鹤蹲下身,指骨敲了敲琴身。“峨眉松?你从准提涯背回来的?”
祁云嗯了一声。
连鹤挑眉看着祁云:“你认真的?”
祁云哧了一声:“怎么?”
连鹤起身,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你会拿出这样的宝贝。这琴卖多少金?”
“不?要钱。”
连鹤顿了顿,道:“我不?信。”又上下打量祁云,“你吃错药了?”
祁云哼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势利之?人??得了,你们想给多少给多少吧,真要让我给它定?上价码,我还觉得轻薄了它。”祁云说着看向孟渡,“不?过呢,这张琴年代有?些久了,需要修缮、调试,现在还不?能给你。”
孟渡理解道:“我不?急,大约需要多少时日?”
祁云掐指道:“二十?日。”
孟渡略微颔:“好。”
祁云弯下腰,手指轻柔的抚过琴身,好似抚摸一件无上珍宝。他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和那缸中?的金鱼一样,安于一隅之?地,一生再光亮动人?,也?逃不?过大势所趋。”
祁云抬起头,看向连鹤:“祁鹤,我所剩的时日不?多,能让这些孩子们择善而终,是我最大的心愿。”
连鹤点头:“侄儿会帮你。”
离开后?,孟渡问连鹤:“刚才祁云叫你祁鹤?你姓祁?”
连鹤:“他是奴家的叔叔。”
“上回你说有?位故人?一生喜爱研究禽鸟……”
“嗯,那是奴家的父亲。他在奴家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孟渡垂眸道:“对不?起,我没有?要打探。”
连鹤轻笑了一声:“妹妹与奴家不?必如此生分?。不?过说起来,奴家的父辈们还都?是些怪人?呢,家父一生爱鸟,而云云从小喜爱养鱼,只是后?来流寇破城,再回到城中?时,那些鱼全死了。”连鹤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云云对世事悲观,斫琴是他精神避世的法门?。”
经历过兴亡的人?,往往看透了人?生无常,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是某种自我赋予的、可称之?为虚无的信仰。
孟渡先前的疑问忽然就有?了答案。
在这当?中?,有?的人?选择避世,有?的人?选择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