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渡抬起头,江一木却?垂下?眼,长睫掩着微动的眸光。
江一木把玩着手中?的空杯:“我好像从未问?过?你家在哪。”
几杯酒下?肚,厢房内的氛围似乎浓重?了几分。
孟渡沉默的看向窗外,觉窗边挂着一只风铃,但风铃好像坏了,一晚上也没响过?。
她的家在哪?她也不知道。
人?可以择木而栖,但她不可以。
孟渡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我的家很远,也没想过?回去。”孟渡将话题抛给对面,“江郎中?你呢,你从小在藍州长大??”
江一木应了一声,但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他给自己斟满酒,道:“我是?,从小在城外的永顺镖局长大?,十岁那年才第一次进城。当年将我捡到?镖局的人?,就是?刘亮平的父亲。在我十岁那年,阿禾离开镖局,在东市开了茶馆,才把我带来藍州城中?生活。”
江一木叙述的很平静,仿佛置身事外。
江一木端起酒杯,笑了笑:“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想问?我什么,我知无不言。”
孟渡想了想,摇头道:“你今天喝了酒,不问?了。”
江一木爽朗的笑了几声,反问?:“孟娘子觉得我喝多了?”
孟渡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回道:“似乎没有。”
江一木又笑了几声,说:“我练的内功,并不易醉。”他又喝下?一杯酒,“不过?往后日?子还长,有什么问?题还是?留到?以后慢慢问?吧。”
孟渡莞尔一笑,郑重?的嗯了一声。
她望向窗外,初秋的晚风裹夹着清甜,吹得人?有些醉意,仿佛真的坠入人?世间的一场酣梦。只要梦未醒,一切都?是?甜的。
酒足饭饱,江一木掏出一枚令牌交给小二。小二将令牌对着烛火,正反两面看了看,一句话不多说,带着二人?从侧面的楼梯下?去,穿过?龙吟的庭院,又经?过?了主楼厅堂,来到?了一条水道前。
独木舟上的船夫听见脚步声,站起身,扫了一眼来客,冷冷道:“一枚令牌,只能通行一人?,不可擅带旁人?。”
船夫是?鬼市的摆渡人?。小二只负责带客,退开一旁,一言不。
江一木揽过?孟渡的肩:“怎么说话的?这是?内人?,不是?旁人?。”
孟渡一惊,只觉得滚烫的酒意蹭蹭上脸。
她垂下?眼眸,蹭到?江一木耳边,轻声细语道:“郎君,你别这么说……”
孟渡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带着丝丝酣甜的酒意。
孟渡感到?身旁的少年一僵,肩上的手箍得更紧了。
船夫望着二人?黏腻的模样,犹豫了会儿,说道:“上船。”
好在一路幽暗,不必假意恩爱,小舟一驶入山洞,江一木便?稍稍坐开了些。但从船夫的角度看去,两人?身影还是?贴在一块儿。
小舟在山洞中?七弯八绕,一路上只有簌簌的划水声。不知过?了多久,隐隐传来人?的声音,又是?一个弯转过?去,小舟驶出狭窄的洞口,瞬间豁然开朗。
鬼市灯火阑珊,天顶一片漆黑,令人?摸不清是?无星的夜,还是?笼罩于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中?。
江一木扶着孟渡走下?船,在她耳边道:“这里多是?些三道九流的生意,待会儿跟紧点,千万别走丢了。”
孟渡本还好奇,好端端的市集怎会走丢。但越走越深
,才现没那么简单。如?果说东市商店鳞次栉比,鬼市的铺子就好似一盘散沙,宽窄小径纵横交错,杂乱无章。这些铺子既没有招牌,也不挂灯笼,根本无从辨认。
一路上经?过?了几个巫蛊术的摊子,摊主都?不是?画像中?的老奶奶。二人?一直走到?了一条路的尽头,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小路尽头是?一顶喜轿,轿子周身呈枣红色,雕刻着飞舞的喜鹊和和合二仙。骄门遮以富贵的大?红绫罗,以金线绣着一个“禧”字,周围点缀着百花纹和百子图。
然而轿子三面窗却?包着戏布,轿子里透出昏黄幽光。
孟渡在喜轿前驻足,好奇道:“这轿子中?演的是?皮影戏吗?”
就在这时?,面朝着他们的这片窗上浮出一个身段婀娜的小娘子,乌黑的长,大?红的衣裙,朝他俩挥了挥手,似乎在笑。
孟渡刚想往前凑,袖口被一把扯住,整个人?被拽着后退了一步。
江一木在身后稳住她身子,正色道:“相传鬼市的喜轿,演的是?观戏之人?的前世。一眼入戏,两眼入痴。孟娘子还是?小心为好。”
孟渡一凛,没敢再往身后看。
喜轿位于几条小径端头的交界处,于是?二人?换了一个方向,在密密匝匝的帐子和铺子中?弯绕行走。
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促狭的小径明显容不下?四个人?同时?通过?,只有侧过?身两两通行。
擦肩而过?时?,孟渡看见男人?手中?牵着一根细线,细线的另一端缠在女人?的手腕上。女人?身披深色斗篷,以一根白?绫遮目,即便?是?在鬼市幽暗的灯火下?,也能看出她白?皙的肤色和姣好的面容,于周遭不见天日?的腌臜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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