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老徐刚满十岁,正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年纪,什么奇闻事都要打听一番。
那一年,凤仙坊出了一位闻名四海的绝色佳人,名叫琼姬。多少人不远万里来藍州,就为一睹琼姬的美貌,就连当朝皇帝都沉迷于她的美色和歌舞。长庆三年,那一年春夏,长庆帝破天荒的南巡三次来到藍州,就为了一睹这位乐妓的风采。本已打算将琼姬带回京城,封为昭妃,谁知琼姬一夜间消失了。
也是在那一年,琼妃消失之后,藍州闹了邪祟,时不时有人横死街头。据说,那邪祟一头白,专食人的魂魄,所以被称为雪鬼。那年七月半中元节,藍州府请来京城护国寺的戏组,在东市月牙湖演一出目连戏将其镇压。当年刘府也出了不少钱力,东市是刘家的地界,刘府为了协助府衙镇邪,专门将东市修整成了一个镇压邪祟的星图阵法。打那以后,东市月牙湖的目连戏,成了藍州城每年七月半中元节的习俗。
琼姬消失,雪鬼出世。孟渡问:“没有人觉得琼姬是雪鬼吗?”
老徐摸了把胡子,笑了:“当然,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但琼姬是皇上的心头好,谁敢这么说呢?藍州闹邪祟,后又将其镇压,没有一个人敢将这件事传出淮南道,生怕皇上知道有人害死了他的爱妃降下大罪。”
孟渡听了只觉得荒唐。
老徐仰靠在椅背上,感叹道:“你不知道,当年长庆帝对琼姬有多宠爱,专门在城郊东处修建了一座琼园,就为了纪念初见琼姬时的惊鸿一瞥。孟娘子改日有空,真应当去琼园转转,那里景色着实不错……”老徐蒲扇摇着摇着停下了,哎哟一声道,“不好,这个时节怕是有些晚了,抓紧点或许还能赶上最后的花开。”
老徐眉色飞舞的描述着琼园的种种,而孟渡满心想着雪鬼的事。
琼姬真的是雪鬼吗?难道她也是鬼胎,服下了修魂丹后变成雪鬼?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徐道士,藍州城有什么地方能买到修魂丹吗?”
老徐突然被打断,还没反应过来孟渡的问题。
这时,院门处传来了脚步声——
“少昂,少南。你俩在这忙活啥呢?”
“我们在帮道长摘枣子。”
“江大哥,那个有点高,少昂够不到。”
“来,我帮你。”
孟渡朝院子看去,就见一位白衣少年在枣树下蹲下身,让少昂爬到自己的肩上坐稳,然后缓缓起身。
少昂清瘦而灵活,伸手去摘高枝上的大枣子,少南则抱着一只大竹篓,接树上不断落下的枣子。
白衣少年正是江一木。日间换回了白色的道袍,黑高高束起。
清风徐徐,吹来院中的花果香,一切干净得恰到好处。
“哎呀!”
少昂手背打到了一颗枣,眼看着圆润饱满的一颗大枣飞出竹篓,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稳稳接在掌心。
“孟娘子!”少南抱着竹篓跑过来,孟渡将枣扔进了篓中,“谢谢孟娘子。”
江一木放下少昂,看向孟渡,微微一笑道:“又见面了,孟娘子。”
少昂和少南捧着一篓枣子去洗。不多时,端来一碗洗净的甜枣,五人围着茶桌坐下品尝起了老徐自己种的枣子。
老徐指着院里的枣树:“这枣树是我早年游历江南道时,专门扛回来的,叫做琥珀蜜枣,可香可甜了。八月剥枣,十月获稻,再过段时日更好吃。”
枣子果然又甜又脆,孟渡一连吃了好几颗。
枣也吃了,茶也喝了,老徐擦干净手,对江一木说:“你该不会也是来问我修魂丹的吧?”
江一木听闻老徐的话,眉梢轻挑看向孟渡:“孟娘子也为修魂丹而来?”
孟渡回道:“我刚才请教徐道士,藍州哪里能买到修魂丹。”
老徐哈哈大笑:“我今早求了个签,签中说今日上门的二位是同道中人。”老徐挠了挠下巴,眯起眼打量起一左一右的两位年轻人,“你俩悄悄的谋划什么呢?”
江一木:“实不相瞒,我怀疑雪鬼再世。”
老徐:“哟。我才给孟娘子讲了讲四十七年前琼姬和雪鬼的故事。”
江一木说:“那真是巧了,我刚从刘亮平那听来这些陈年旧事。”江一木说着看向孟渡:“看来孟娘子又与我想到一处了。”
老徐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说:“想找修魂丹,可来对地方了。”
孟渡不明所以。
老徐抱着胳膊,笑的十分得意:“孟娘子,藍州城能买到修魂丹的地方,只有一处。”说着往下指了指,“就是此处。”
孟渡忽然想起老徐昨日递给自己的木谒上,分明写着「除祟、炼丹、祈福」。难不成中间这个业务,是动真格的?
老徐见孟渡半信半疑,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啊,我徐家祖上就是炼丹的,家中的丹药簿子,记录了这几百年来每一颗丹药的出处和去处。”
江一木点点头,顺着老徐往下说:“何止是藍州,淮南道一带的丹药基本出自徐家之手。”江一木双眉一扬,忽而望向孟渡,勾唇一笑,“孟娘子是老徐的侄女,怎会不知道呢?”
桌前,埋头啃枣的少昂和少南终于抬起头。原来孟娘子是徐道长的亲戚呀!
可为什么江郎中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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