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会想起他了?晚了!难道她以为他也跟这群浪催似的骨头轻,只要她招招手喊一声就会过去?做梦去吧。见他不动,茶末又喊,手跟泼浪鼓似的晃。“小朱,来嘛,快来快来,就等你了!”等他?等他干嘛?他们眼里还有他?心里明明抱怨,可身体却已经欢欣雀跃沾沾自喜扭扭捏捏的站起来,嘴巴里还言不由衷的嘀咕。“干什么?无聊。”无聊?无聊你还去?两只脚已经管不住,一步步挪过去。他还没到跟前,茶末已经跳出来,一把拽住他的手,然后把相机住他手里一塞。“来嘛,来嘛,帮我们拍一张合影,要拍的好看一点哦!”笑嘻嘻说完,她又跟猴子似的蹿回去。而那一头四个人等她一蹿回来,就摆开阵势,前后左右各自就位,对着朱理竖起手指,露出特傻帽的v字手势,还异口同声的。“耶,茄子!”看着眼前这五个狼心狗肺忘思负义有眼无珠的脑残,朱理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一口浊气从丹田升上来,在胸腔里化成一团恶气,冲上喉咙,却突然卡住。怎么会卡住?他感冒引起扁桃体发炎,所以就卡住咯。这一卡住就猛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咳得肝肠寸断,咳得呕心沥血。“朱理,你怎么了?”“朱理你要不要紧?”“快扶他坐下,拿水来拿水来。”“小朱,你要挺住!”“朱理,坚持住。”那一群脑残呼天抢地将他团团围住,一脸的如丧考妣之色。“我,咳咳咳,我还。。。。。。还死不了呢!”朱理一边咳一边还嘴硬,身体都佝偻成个虾子状。李大头拧开盖子要给他灌水。“朱理,你喝点水。”“哎呀,那么冷的水,喝了更加咳。热水热水。”一说热水,柯豫章三步并作两步给倒了杯热水来。“热水来了,热水来了。”“你要烫死小朱啊,这么热的水,掺点凉的。”这一番折腾啊,好容易给朱理灌了几口温水下去,这位金贵的爷总算缓过来。一缓过来,小太子一把摘下脸上的墨镜,瞪着一双通红的水泡眼,哑着嗓子怒斥。“滚,你们这群没义气的东西。只顾自己决活,哪里还管我死活”一吼完,朱理就懊悔了。这话说的,实在没有半点气势,到显得很娘们似的斤斤计较小鸡肚肠。可懊悔归懊悔,说出来他痛快多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致把目光看向茶末。谁闯的祸谁收抬,茶末只得站出来解释。“我们以为你不喜欢拍照嘛。你想拍你说嘛,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想拍。万一你不想拍我们硬拉你拍,你不是还照样要埋怨我们。那你到底想不想拍嘛?你想拍你就说一声。反正卡还空的很。你说嘛,你说。”嗬,这一番颠来倒去跟唐僧似的解释,更添堵。朱理瞪着她,她就一脸无辜样。拍不拍?拍,怎么不拍。许他们乐就不许他?许他们拍就不许他?他不上相?他不配拍?他就是要拍!朱理蹭一下跳起,把相机住茶末手里一塞。“拍,当然拍!老子也要拍!”太子爷威武,太子爷雄起,太子爷要拍照!动车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停下,短短一分钟,人就跟流水似地哗的补充进来。两扇感应门像刀子似地,干净利落的切断,无声无息的关闭。宋学义独自一人上了车,在乘务员的带领下来到车厢。门都是玻璃的,在过道上就能看到里面。那三排座位早已经打乱,360°可旋转的舒适大座椅已经转身朝后,中间摆了一张小巧的桌子。桌子上铺着不知什么五颜六色的油纸,几个塑料做的棋子,一颗雪白带红点的骰子在油纸中央滴溜溜的打转,翻出一个密密麻麻的六点。门开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人兴高采烈的喊。“六点,是六点,又生了。”坐在前排最里面的茶末满面红光,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这一局棋她拔了头筹。“靠,怎么这么会生?来一回就是六,来一回就是六,都几把了?”李大头怪叫抱怨。“屁股大能生养嘛,有什么办法。”程可乐也闷闷不乐的撇着嘴,目光瞥向茶末的屁股,结果被对面的王谋谋给瞪了好几眼。“奇迹啊,一连三胎,这t路上全是她的飞机了。我要打飞机!”柯豫章吊着嘴里的鱿鱼丝拍桌子道。茶末喜滋滋把最后一架飞机升到起跑线上,直起身猛摇手里的骰子,一边摇一边喊。“羡慕?羡慕也来不及了。下辈子投胎眼睛擦亮点吧,一群老爷们也想生仔,做梦去吧。六六六!”吼完了气势磅礴的把手里的骰子砸下去,结果用力过猛,骰子跳了,蹦起,飞出去。“哎,我的六!”茶末伸手,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骰子飞出去。头一抬,两眼一定,止住。宋学义刚抬脚跨国玻璃门,那一颗滑溜的骰子就滴溜溜的滚到脚边,一碰,停住,又翻出一个密密麻麻的六点。“又是六点?有没有搞错!”李大头吼一声。“不算不算,落地乌焦。”柯豫章叫。“咳咳咳,注意一点注意一点。”程可乐咳嗽。只有朱理,抬头起身不吭声,目光看向宋学义。宋学义就站在门口那儿,看了看脚下的骰子,然后看向茶末。那一张脸,白里透红。那一双眼,乌溜锃亮。那一张嘴。。。。。。它展开,撩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是笑容?“小宋?”谁也没吭声,车厢里静悄悄的,茶末这一声并不响亮,却人人都听的清楚。她竟然认识他?喊了这一声吼,她伸手指着宋学义,歪着脑袋迟疑了两秒钟,然后眼睛闪出一缕奇光。就跟繁星闪现,华灯初上,一瞬间,天上地下的黑暗都统统褪去,只剩下这自然之美和人为之丽。鬼斧神工,巧夺天工,俱是人间美色,醉人心怀。“小宋。”第二声,她喊得更轻,更缓,跟咀嚼美食似地,细嚼慢咽之后吞下去然后细细回味。这两个字,金玉似地,从这张多情的嘴里吐出来,滴落在心盘上,掷地有声。可因是从那样多情的嘴里出来的,跌落下,发出的声音也多情。一落地,就化成细雨春风,飘飘渺渺,袅袅婷婷。这细雨春风刚酝酿出一些酒味来的时候,她又喊了一声。“小宋!”这一声斩钉截铁干脆利落,带着豪气和爽快。似闷热夏日,一声惊雷乍响,将各种郁闷疲惫黏糊潮湿统统驱散。徐徐清风而来,眼看就要一场淋漓大雨。这大雨来的突然,来的那么快。风中夹着雨丝,呼呼的就迎面而来。她是风又是雨,瞬间就从那宽敞的座位里跳出来,跟小兔子似地,谁也没看清,谁也拦不住。连蹦带跳,欢天喜地的就扑腾到他面前。肉团团似地爪子一把将他抱住,欢蹦乱跳,喜出望外。“小宋,小宋,小宋。”她喊他,一声声,跟急雨似地,扑头盖脑就淋下去,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这拥抱来的突然,这急雨来的痛快,当头浇下,浑身裹住,宋学义一时竟不知挣脱,无暇分辨。而那说风就是雨的茶末抱着他又颠又跳,喜滋滋的自顾自喊着。“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他们骗我,骗我。你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太好了,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然这一句还好活着,就跟闪电似地硬生生将这疾风骤雨的好天撕破。他乡遇故交的深情戏码被推翻,亮出那血海深仇的丑陋案底。她的欢喜,她的庆幸,甚至她眼里的旧情余韵,都是为了一个死人。而不是怀里这个热气腾腾的大活人。说不出的恩怨情仇,酸涩苦辣,宋学义只觉得一股愤懑腾起,一把就将茶末推开。他只顾着生气,故而推得重了。茶末只顾着怀旧,故而一点没留神,他一推她就飞出去,蹬蹬蹬后退。“小心。”在边上的王谋谋看得肝胆欲裂,心都停了,伸手去挡。在另一边的朱理却早有提防,宋学义脸色一变的时候,他就已经上前一步垫在身后,将茶末一把扶住。“小心。”扯着砂纸似地破嗓子,低低的喊了一声。茶末好容易稳住身形,怔怔看着宋学义。宋学义皱着眉,勉强压住心头的愤懑,冷笑一声。“活着?谁活着?活着的又是谁?茶小姐,我哥哥八年前就死了,跳楼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哥哥?小宋是你的哥哥?”茶末还不明白。“他没告诉你吗?他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也就是我。我是宋学义,不是宋学礼。茶小姐若是真心思念我哥哥,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去他的坟头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