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你现在也是知道了的。男人就是这样,功名利禄,他们无法抵挡。我也是,所以我回来了。你是罪孽之身,只怕死了也入不了祖炆,到时候乱葬岗里一杯土,就是你的全部。和她比起来,你岂不是更加凄惨。”说完,他拍拍她的肩,低头,气息拂过杨波的额头。杨波吸了吸鼻子,止住抽泣,身体渐渐不抖了。他无声叹口气,手指撩起她的脸。“可如今,要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因为我护着你。我护着你,等于是和大长公主站在对立上,代价不小呐。”“陛下,我……”“这天底下是没有白来的饭食,我护你,你总也要报答我,是不是?”杨波点点头。他也点点头。“那就好好待在这儿,陪着我。你听着,把这儿的一切记住。等会太子殿下出生了,你给我抱着他。”“我?”他笑,目光温和,手指捏捏她的下巴。“这又不是你头一次抱着太子,难道还怕?”“可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什么样的性。你能那样对宗平王,也能那样对太子。帮我护着他,就像你护着宗平王那样就行。”“陛下,我不行,我,我没用。当日,也是宗平王护着我。如果没有他,只怕我……陛下,我没用。”杨波握住他的手,低低告饶。他微微一笑。“有用没用我心里清楚,你只管办差就是。你有用也罢,无用也罢。是你护太子也罢,还是太子护你也罢。只要你两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杨波用力呼吸几下,她觉得这事情是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想不明白。他也不再说,只是揽着她,为她温暖的胸膛和怀抱,体贴入微。屋子里传来的呜呜声越来越低,再最后一声略微高亢的呜咽后,取而代之的是几声低低的婴儿哭声。杨波直起头。生了,孩子生下来了!老太监双手托着婴儿出来,那一团小小的肉蹬脚挥手,低低的哭泣着。上前噗通跪在他脚边,伏跪下。“陛下,是太子,是太子。”老太监气喘吁吁,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扑扑砸在地上。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伸手推杨波一把。“去,抱住太子。”杨波向前冲一步,伸出手小心翼翼接过那个婴儿。那血淋淋的小东西被裹在一块明黄绸缎里,接触到杨波的手就扭动几下,然后往她身上扒拉,似乎想抓什么似的。杨波那粉绿色的衣服上立刻染上血渍,她也顾不得,急忙把那婴儿搂紧在怀里。可其实她不会抱孩子,就是掐着小老鼠似的抱着。他用手托一下她的手臂和婴儿的臀,调整她的姿势。可能是温暖的怀抱抚慰了孩子,他渐渐停止哭泣,开始吸自己的手指头。杨波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一笑。他起身,不说一句话就往外走。杨波看看这儿的人,又看看他的背影,急忙跟上去。“陛下,这儿……”杨波在后面唤一声。他脚步缓了缓,等她跟上,回头看一眼。“走吧,天下等着这个太子。”说完,继续管自己走。杨波想问容华娘娘和那些人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答案其实不言而喻,她又何必问,何必听呢。知道了,只会更加难受。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她抱紧,紧跟上他的脚步。天顺朝22沈家父子瞠瞠瞠的云板声在皇宫上空飘荡,死人是这儿的常事,有贵有贱。但这个地方的人太多了,死了一个很快就会有新的顶替上去。哪怕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一样,更何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容华。唯一显得这个女人稍微与众不同的,是她到底给现在这位皇帝生了一个太子。可这皇宫里出来的太子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太子要能当上皇帝才金贵,不然,亦不过是发黄的本子上寥寥几笔而已。整个朝堂已经焦急的等待着这个太子,这个从一出生就册封的太子显得稍微有点不同寻常。但小小的婴儿不知道自己的重要,他关心的只是有没有奶喝,有没有人给他收拾尿布,给他拥抱和安慰。文武百官们在金殿上朝贺了皇帝和太子,皇帝脸上看不到多少笑容,让这场朝贺多少不点尴尬和沉闷。小太子本来睡着,被大臣们轰隆隆的朝贺声吵醒了,于是哇哇的哭起来。方似雨拄着拐杖抱着小太子哄不住,最后上来的是一身轻盈烂漫飘逸秀美的宫女,怀抱住太子轻轻哄了几下。那小东西就止住哭,瘪着小脸吃自己的手。里。对于这个宫女,大多数朝臣都是愣一下,然后低下头,把想法烂在肚子皇帝嘛,喜欢个把女人也可以理解。只是不晓得这样的恩宠,是不是意味着朝堂会掀起新的风浪呢?只有沈家父子依然抬着头,愣愣看着皇帝身边这个新贵。沈知延不知道皇帝这算什么意思?只是恩宠一个女人,还是要恩宠一个新势力?不管皇帝什么意思,至少他不能坐视不理,其他臣子们只怕也一样。沈玉飞没他老爹想那么多,他只是惊讶于杨波对于阮家男人的吸引力,似乎,他们总是愿意成为她的保护者。无论是兄弟中哪一个上台,都挣脱不了她的诱惑。诱惑?他心惊一下,低下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阿水是什么样的个性,什么样的底细,倘若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她任性单纯,对这个世界总是抱着一种天真乐观的看法。这样一个孩子气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城府和心机去诱惑君王。他怎么能用那样龌龊的心思去思谶阿水。真正龌龊阴暗的是他自己,眼看着阿水有人护有人疼,有好日子过,他却满腔愤懑,好似她不该受这样的恩宠和爱护。他握紧拳头,把这种情绪压在心底。下朝的时候,两父子都各怀心思,不怎么搭理别人的招呼,出了宏化门就上车,直接回沈宅。一到书房,沈知延就摒退了左右,一屁股坐在太师椅里,愁眉不展。沈玉飞拎起暖包里温着的茶壶,往青瓷茶碗里倒了一杯茶,双手端到父亲跟前。“父亲,喝口茶吧。”沈知延接过,喝了几口,然后撩起眉看他。“玉飞啊,看来陛下这是要敲打你爹我咯。”说完,重重叹口气,把茶碗握着手心里。“父亲,是不是最近兵部的事情让陛下起了疑心?”沈玉飞站在边上,微微侧头。沈知延摇摇头。“兵部那些事我做的极小心,陛下应该看不出破绽。唉,陛下他哪里知道这朝廷里的难处,他只顾着要我赈灾,却不给我银子。我东拼西凑,哪里糊的住。”“户部那边呢?父亲,我总觉得户部那边有些人和我们不对路。”沈玉飞凝眉一下,又说道。沈知延沉思片刻。“这我也有感觉,所以才把你安插进去。这次赈灾的银子户部那边也出了大头,我知道他们心里有不痛快。你务必给我盯紧些,要是他们敢有什么动作,就即刻来和我说。”“父亲,我看本来他们倒是未必敢,但现在陛下这样一个动作,只怕会有人蠢蠢欲动。只是这陈年的旧案,会不会也是个问题虎”“这就说不好了,要看陛下这是敲打呢,还是要动手。”“动手怕是未必,陛下根基不稳,总还是要仰仗父亲你。”“说不好,陛下如今有了太子,越发的名正言顺了。只怕他是想狡兔死走狗烹也保不齐。”“这不是还有大长公主和晋王呢。”“那都是他们阮家的人,胳膊肘不会往外拐。”“可父亲你挪银子的事,到底晋王也是知道的,或许他能帮衬帮衬。”“不行,晋王虽然答应挪银子,可担风险绝对不肯。他是亲王,这是大逾越。况且兵部有密报,西边的图染最近和回回有些勾勾搭搭的,看来又要有动作。这兵部的银子得赶紧筹出来,不然到时候就难堪了。”“可,父亲,这钱从哪里筹?户部已经出了大头,恐怕是榨不出油了。”“最近不是拨下去修运河的银子,你给我没法从工部弄出来。我让户部从两广和江南抽银子给你补。”沈知延手指一点。“父亲,两广和江南的税银已经加过两次了。”“这两处最富庶,不从这两处榨,别的地方就更不用想了。只要压住,挨过今年,就可以松绑。”沈知延说道。沈玉飞点点头。“一定要压住,必要时让下面的人便宜行事,务必不能捅到上头来。等过了时候,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沈知延又着重嘱咐一番。“是,孩儿明白了,这就嘱咐下去。”沈玉飞点点头,拱手做了个揖。沈知延叹口气,把手里的茶碗放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唉,幸好还有你可以帮衬着父亲。只可惜你大哥他……不然当年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