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这样。到了乾宁宫门口,那四个太监把轿子一放,门帘一撩,我就看见那个讨喜脸公公凑过来。“杨姑姑,到了,您下来吧。”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伸过来让我扶,他似乎还怕我嫌弃,特别用衣袖遮着,算是避嫌了。我斜眼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知道我在这皇宫里大小也算是个人物,宁贵妃和大长公主时不时口头表扬我一下,小太子也依恋我。可,让这般狗眼势利般奴婢这么看得起我,不对劲呀。可也不能得罪了这些奴婢,我咧咧嘴,伸手扶着他胳膊下轿。“姑姑你请里边去,奴婢我就先行告退了。”那小太监腆着脸朝我媚笑,躬着身说道。“哎,就我一个人进去?”我不解。“瞧姑姑您说的,这儿是乾宁宫,咱们几个都是沁芳阁的奴婢,乾宁宫不是咱们几个随便进的。”那小太监说道。这倒也是,我看他一眼。“那,那我就进去了。”“去吧去吧,准是姑姑您的大喜事。”那小太监挥挥手,笑的越发献媚。差点没把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激起来,我抖了抖,推开门跨进乾宁宫。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门窗也闭着,铜鹤上的烛火恬静而温顺。莲花香几上摆着金蟾吞珠香炉,那烟就从蛤蟆嘴里升起,逗得那上面的琉璃珠滚个不停,很是有趣。我左右看着,小心翼翼往里走。绕过了大案,又绕过了花架,依然不见半个人影。除了烛光熠熠,香雾袅袅,还有我绣花鞋擦过金砖地的悉悉索索声,就再无半点声响。迎面一架硕大无比彩绣屏风,绣的是鲤鱼戏芙蓉。粉红的花,碧绿的叶,嫩黄得蕊,还有天青色的水波,朱砂红的鲤鱼,石青色的小田鸡,一派生机勃勃,情趣盎然之色。里面灯火越发盛,在香雾袅绕中隐隐可见一人斜躺在罗汉床上休憩。是陛下?我急忙停住脚步。“是谁?”屏风上那一抹模糊而灿烂的身影动了动。果然是陛下。我心头一惊,急忙屈膝跪下,叩拜行礼。“是我,不,是臣,杨波。”结结巴巴,心里七上八下。里面一时无话。我等了一会,忍不住微微抬起头,那里面灯火摇曳了一下,罗汉床上的身影又动了一动,一片绚烂光彩在屏风上划过。那些荷花,碧叶,鲤鱼,水波,田鸡也跟着活动起来,一时看得我眼都直了。“原来是阿水,快进来吧。”里面又说道。阿水?咦,陛下怎么知道我的乳名?莫非他唤的不是我?可不对呀,我明明说了,我是杨波。他怎么会唤的不是我呢?我正胡思乱想,里面又唤。“怎么,阿水你想抗旨?”“啊?哦,啊!不敢,我可不敢,陛下恕罪。”我急忙七手八脚爬起,小跑着绕过屏风冲进去。一进去,扑鼻就是一股异香,熏得我愣一下,停住脚。“又怎么了?”罗汉床上的陛下微微撩起眼皮,含笑看我一眼。“啊?啊!臣惊驾,臣该死。”我急忙扑通一声跪下,俯首就拜。头顶上扑哧一声笑。“起来吧。”陛下笑呵呵的说道。我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确定他没有生气,于是缓缓爬起来。可爬起来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做什么,只得在那里低着头杵着。令我不解的是,这里怎么只有陛下一个人?其他人呢?宁贵妃呢?那如云似雨两位大总管呢?那些七七八八侍候着的小太监呢?都去哪儿呢?“阿水你过来,别傻站着。”陛下又唤我。“哎?”我抬起头,不解。他在罗汉床上直起身,笑眯眯朝我招招手,脾气好的不可思议。闪闪烛光,脉脉熏香,还有那彩绣屏风倒映过来的流光溢彩,在他脸上画出灿烂的光芒。陛下和晋王是亲兄弟,容貌自然也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晋王更英武一些,陛下更儒雅一些。如果说晋王象画卷里降妖除魔震慑四方的神明天将,那陛下就像画卷里那多情风流处处留香的俊俏贵公子。那笑带着一点暧昧一点和蔼一点宠溺,彷佛是蜘蛛的丝线,看起来柔软脆弱,可一旦缠上了,就不知不觉把人缚住。他细白修长,优雅好看的手招啊招,就像是在拉那缚在我手脚上的丝线,拽着我一步步走向他。至平朝43暖昧香“陛下?”我惊呼一声。“阿水。”他双手握住我的手腕,仰着头注视着我,深深的轻轻的唤了地声。我又是一阵颤抖,心里慌乱异常。我不知道我慌什么,在概是他的手太凉,让我觉得不舒服。“陛下?你要干嘛?”我费好大劲才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他咧嘴一笑,眉眼和小太子何其相似,只是更狡黠了一些。没错,我天天对着阮宣炆,早就能从他细微的表情里猜出他于是忍不住往后一缩,使劲拽自己的手腕。他抓的越以紧,那凉似春水的手掌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很不舒服。他不光抓着,那两只手还往我衣袖里钻,凉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阿水,你怕什么?”陛下,我怕冷啊。我心里哀嚎,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手冷得跟鬼爪似的。亏得着乾宁宫里还熏了暖香,估计是熏到狗屁股里去了。可我到底不敢说,只能战战兢兢往我躲。“阿水,你是不是怕我?”他又问,手一拽。我往前一冲,差点就扑到那罗汉床上去。“陛下!”“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又说,咧嘴一笑,牙齿白森森的。我打个寒战。陛下,你牙口好,我还真怕起来了。“好了,瞧你吓得,我不抓你就是了。”他突然一松手。手腕一下失了力,我愣一房,一时停住。谁成想这当爹的果然一肚子坏水,趁我一楞,抓住我的衣袖把我往他那儿一带。好家伙,这下我整个儿就扑到他身上。他一个翻身把我压住,压得我胸膛里那口气都被挤出来,差点昏过去。不行,还不能晕。我急忙用手推那一块大石板。“陛下,别闹,难受。”“阿水,别闹,朕也难受。”他笑嘻嘻用一根手指轻抚我的脸。嗬,陛下您可真会睁眼说瞎话,感情是我压您,不是您压我呐。“陛下,您到底要干嘛?我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手指在我脸颊上亲昵的抚着,越抚越往下,顺着我耳朵往脖子里钻。那凉凉的手指就像是一条小蛇钻进去,我忍不住缩起脖子求饶。“陛下,别,好凉,别。”他呵呵笑,却不停,反而变着花样挠我脖子。果然是父子俩,使用的必杀技都是同一款的。呜呼,我真的很怕挠痒痒呀。好痒,忍不住扭。扭了扭就觉行不对劲,那压在身上的力道非但不见减,反而越发重。至于那钻到领口里的蛇已经不是一条,而是五条。那凉凉的手掌抚着我的脖颈,将我衣襟拉扯。“陛下,你”我心里没来由一阵慌,终于意识到这事不对头。这不是我和阮宣炆那种玩闹,这这有点过了。“阿水,阿水。”他轻声唤我名字,嘴唇一次次抚过我的鼻尖和眼睛。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快被他灼热的呼吸熏熟了,那么烫,那么烧。“陛下,陛下。”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下意问供的推他,挣扎,躲避。这样不对,这样不好,我得离开。脑子里猛然冒出一个馊主意,以前常用来对付父亲,每每都能成功,这一次就拿来对付陛下吧。人奋力抬起头,定眼往他身全一瞧,然后身体一顿,瞪大惊诧叫起来。“啊,皇后娘娘!”听到我这一声叫,他果然一怔,下意识的起身回头看去。此时不出招更待何时?我急忙用力蹬他一脚,他一个没留神,咕咚栽下罗汉床。哎呦喂啊,陛下,您怎么跟太子一样没重头,这不是害我袭驾嘛。不管了不管了,先脱身再说。我像一只缰的野狗一般,蹭一下从罗汉床上蹿下,呲溜就跑到硕大的铜鹤灯架后面,猫着腰躲好。陛下从地上刷就跳起,左右看看,然后目光立刻刺向铜鹤灯架这边。吓得我急忙缩头躲在灯架后。我感觉那目光就像是两柄刀,嗤嗤两下扎在灯架上,立刻把铜鹤就捅死了。“出来。”他在那边唤。我缩得越发紧,开玩笑,我才不出去。出去就被他给生吞活剥也说不定呢。“出来,自己出来我就饶你不死。”他又唤,声音加了些威吓。我撅着嘴皱着眉,微微探出半个头。“快出来,再不出来就灭九族!”他伸手一指,瞪眼呼喝。好吧,你是天子。跺跺脚大地都抖三抖,指指手老天都晃三晃,喊一声百兽百禽都吓得四蹿乱飞。你说灭九族就灭九族,我怕了还不成嘛。我慢腾腾从铜鹤后面走出来。“过来。”他又喝。我一步一步挨过去,越靠近他我就走的越慢,到后面基本上就是拿脚尖挪一挪,反正就是不大乐意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