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千恩万谢将她送出乾元殿,回来就笑得合不拢嘴。至平朝38比赛比赛春水围猎在郊外的皇家圜院里,名唤凤翔。那儿有山有水,景致别样好,风水也绝佳。但是最独特的是圜院里有一个规模不小的人工湖,湖面似镜,两岸多芦苇、水草,每年春天,芦花飞,湖水绿,正是天鹅从远方飞回来的大好时候。没错,这湖就是为了引诱天鹅归来而存在。没有了天鹅,就没有春水围猎。可怜的天鹅,美色害人害鸟。不过我对天鹅的同情也只保持了那么半柱香不到的时间,看到啾啾的骏马,飘飘的彩旗,还有熙熙攘攘的踏春之人,我的心就飞扬了。陪着太子殿下自然能捞到一个好位置,最好的位置不容分说是属于陛下的,他跨下的骏马高大有力,披红带绿,蹭亮的黄铜脚蹬和口嚼,缰绳勒口也都镶着铜钉,看起来真是闪闪发光,格外醒目。陛下身后紧挨着的是大长公主,这个红粉将军自然也是不甘示弱,骑着匹白马,挂着五彩丝带,真是又精神又漂亮。皇后和宁贵妃骑射不行,就各自坐在舒适敞亮的车里观看。阮宣汶是来摆架子的,马厩那边给他找了匹尤其温顺的矮小母马,让个经验丰富的马夫牵着。那矮马虽然脚不够长,但长得却十分匀称,装饰着红绸绿带,脖子上挂着小铜铃,走起来当啷当啷响,很是有趣。乾元殿最仔细壮实的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在马两边护着他,加上马夫,三个大人伺候着一个孩子一匹矮马,也算周全的了。骑马我是轮不上,那畜生靠近我就害怕。坐车也轮不上,我是伺候人的,虽然不是奴婢,但也享受不了主子的待遇。我就捞了个胡床,也是太子殿下的恩典,还是个带扶手有靠背的,坐着也挺悠哉。春水围猎是皇家大活动,一般除了外封不能来的亲王,在京师的亲王贵胄都是得参加的。太祖皇帝马上得了江山,虽然晏驾前有遗训要文治,但也留下祖训,让后辈子孙不能忘了武功。这武功不仅可强身,要紧时还能强国、护国。所以,每年春水围猎,秋山围猎两次,但凡皇亲贵胄宗室子弟,如无特例必须参加。所以,我关心的是晋王来了没有。坐在凳子上,我伸长脖子眺望,可不光人比我高,马也比我高,我望来望去,除了人屁股就是马屁股,也分不出哪个是晋王的屁股,哪一个是他胯下骏马的屁股。阮宣汶那小子以为我在看他,于是在马上骚首弄姿,拽着缰绳嘴里啾啾呼号,想显摆他那点花架势给我露一手瞧瞧。好在那矮马机灵,前头的马夫也好把式,倒也给这小子显摆了点花样出来。那矮马得得慢跑跟在陛下的高马后面,跑得很是稳当。这小子让人牵着马在马场跑了两圈,好赖没掉下来。就这样,也足以让所有观众欣慰。陛下和大长公主在观看时交头接耳,不住含笑点头。众位皇亲贵胄朝廷大臣们也都纷纷点头交谈,有几个耐不住脸皮比较厚喜欢凑趣的直接就跑过去向陛下祝贺。说这是陛下的洪福,太子的洪福,我天朝的洪福。本来往年都是陛下先开场的,但这次为了显摆一下太子身体大好,所以陛下都靠后,让太子先上。等阮宣汶显摆完了,陛下才下场。陛下表演自然比太子更加要紧,那些好事凑趣之人都一个个灌了两钵蟹血似的,瞪着乌鸡眼,挥着猴爪子,拼命叫好。陛下显摆了骑射,每射中一只彩灯,都是震了的叫好声。后来大长公主又下去陪着打了会儿马球,自然也是陛下进球多多。我对这种假大空不感兴趣,我等着晋王殿下的表演。阮宣汶溜了两圈马就出了一头汗,梳洗过后兴致还很高,跑过来拉拽我的手,嚷嚷着问我好不好。“好,好极了,太子殿下真是英姿他飒爽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勇猛无敌。”我咧开嘴就扯大谎。阮宣汶早已不是那个轻易受我哄骗的小孩子,瞪我一眼小腮帮子就鼓起来。“蝈蝈你不老实,说假话。”“真话,这是真话。”我辩解。“哪有这样夸大的话,我岂有不知道自己底细的。”他老成兮兮地瞪着我。“哎呀,俗话不是说嘛,赖头儿子也是自己的好。这其他人与我何干?我眼里最好的就是殿下你。我是恨不得把那最好最夸张的话套在殿下你的头上,殿下你就是最好最棒的。”我给他猛灌一通蜜糖,忽悠晕他再说。他果然小腮帮子瘪下去,瞪着我的大眼已然浮上笑意。到底是小孩子,最喜欢听夸奖的话。“蝈蝈,我不是赖头儿子。”“那就是打个比方呀,我的殿下,只是比方,不是说殿下。殿下才不赖头呢,殿下只不过有时候赖皮一点。”我嘻嘻笑,打趣他。他鼓着小腮帮,伸着小手要呵我痒。哎呀呀,我是最怕呵痒的。这小子年纪不大也够阴损,就知道我怕这招。他手才伸过来,我就已经痒得浑身发软,急忙躲避。“赖皮蝈蝈,蝈蝈赖皮。”他撒开小腿追上我,那手作势在嘴里呵气。哎吆喂呀,光是看他呵气我就软的象被人捏住七寸的蛇,真是克星。嬉闹了一会儿,我才想起还得看晋王的表演呢,于是急忙扑过去一把搂住他,连连告饶。阮宣汶对我是极心软的,我说几句软话他就饶了我。只是这小子好端端的太师椅不去坐,偏要和我争那一把胡床。没得办法,只好太子殿下坐着我的胡床,我站着伺候。必需表演完了,按例本来应该是众皇子,可惜陛下只有太子一个皇子,而且尚年幼,有是第一个表演过了的,所以接下来只能安排亲王们显摆。我一下兴致就提起,伸长脖子准备看晋王。第一个轮到秦王殿下表演,可惜秦王体胖,不堪骑射。光是走到陛下跟前就累得他气喘吁吁,还腆着个大肚子,费老大劲才跪下去。陛下也看不下去,无得办法只好恩准他的祈求,免了他的表演。于是就直接跳到下一个,也就是晋王表演。我心一下提起,满目期待。至平朝39海东青晋王殿下悠然走到众人面前,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穿着一身单衣,穿着比甲,系着玉带,头上还带着冠,这显然不是骑射的着装。陛下估计看到他这样一副打扮也楞了楞,一时没话说。“启禀陛下,臣近日旧伤复发,不堪用力,恐难以骑射驰骋。望陛下体恤臣弟,免了臣的骑射吧。”他施施然退下,叩首祈恩。陛下一时不说话。他不说,别人也都不敢吭声,一时晋王跪着,陛下楞着,大家憋者。这场子里除了风吹动彩旗刷刷的声音,还有马儿们呼哧呼哧的鼻息,就无半点人声。好半饷,陛下才轻咳了一声。“六郎起来吧,既然身上有陈伤,跪着也不好。”他轻轻一句。这一句解了大家的定身咒,一个个松弛开来,呼出那憋在心头的一口气。“请陛下恕臣弟不能表演之罪,臣弟惶恐。”晋王却依然跪着,再次叩首。陛下看了他一会,悠悠叹口气。“六郎,不必惶恐。皇兄和你是兄弟,岂能不体恤你的难处。只是这骑射你祖宗的规矩,你又是我天朝难得的将才,焉有不露一手以振士气之理。既然你有陈伤,就不必多射,给大家射三箭开开眼吧。一年一次的好日子,别扫了众人的兴致。”晋王跪在那儿一时不说话,过了会才又磕个头。“陛下恩典,臣岂有不从之理。”“好好,六郎快起来吧。”陛下又说道。“谢陛下恩典。”晋王这才起身。马夫立刻牵来骏马,太监们也双手捧来良弓,一左一右在他身边。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将衣摆撩起,随意塞到玉带上,抓住缰绳翻身上马。那姿势真叫一个漂亮,引得我暗自叫好。骑上了马,他又拿起了弓,然后策马走进了马场。我不由心提起,目不转睛看着他。这骏马玉人,何等威风潇洒。我想在场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在等待着他出色的表现。那一人一马在马场里跑了一圈,并不很急,显得还有点悠闲。不愧是晋王,瞧着马溜得,都比别人好。那高高挂起的彩灯太监们早已经换了新的,在春风里微微摆动,等待着那个良人的箭。晋王勒住马缰,反手从马屁股上挂着的箭壶里取了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成满弓,直指那彩灯。我只觉得自己胸膛里那颗心也好似挂在那箭头上被他挑起,然后他轻轻放开弦,我的心就随着那箭直飞出去。那箭势如破竹,一路直飞而去,可将将要到彩灯之时,却已然没了后劲,顿了顿。箭失了劲微微一侧,和彩灯檫身而过,晃晃悠悠掉落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