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的,皇叔那里我顶着就是了,都关了我十六年了,也改给放放风。堂堂太子殿下,连自己京师都没逛过,说出去多丢人。你平时老说我不思进取,学业不够刻苦,你们都指望我统领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如今我想亲眼看看自己的江山百姓,又这不行那不行的。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嘛。”一把扯下披风,扔在地上,他鼓起腮帮子叉腰摆起架子来。傅易青拾起披风,再次盖到他肩上,然后叹了口气。这小孩子脾气的千岁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好气又好笑。“那要不殿下和微臣都退一步,殿下不要下马车,咱们让车子走慢些,一路从窗口看如何?”他妥协说道。阮丹青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然后别开头昂着下巴,让傅易青为他系好披风。将帽兜重新遮盖严实了,傅易青这才拉着他的手,一起走了出去。低头看着身边瘦小的人,傅易青心里百感交集。他是真有些搞不明白起来。这一路上来的时候,殿下小心谨慎,听话的很,一副生怕被发现的胆小样。可如今看完了,却突然的胆大放肆起来。好像全然忘记了先前来的时候的担忧。这是怎么回事。他都糊涂起来。一直在东宫里忙到夜深月明,傅易青才带了令牌,让小厮牵了马挑着灯一路赶回了家。还没喝口水,就有一早候着的仆人奉上了一封信,说是隔壁医馆王老先生特别嘱咐给他的。百思不解之下拆了信一看,是个方子。也没写是干嘛的,没头没尾故弄玄虚,大半夜的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从早上开始就精神高度紧张,后来又陪着多动儿太子折腾到半夜,搞得他身心很是疲惫,于是随手将方子塞到兜里,叫了侍女凤仪来伺候。风仪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帮他张罗了热水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顿时神清气爽。在屋里置了些酒菜,让他小酌消闲,自己则坐到他身后,用银梳子替他细细梳理头发。小丫头蕊黄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大郎君,风仪姐姐,衣服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拿进来吧”风仪应了一声。蕊黄手里端个盘子,伸手接过盘子,放到一边。“去吧,郎君的衣服要仔细浆洗,别弄坏了。”她嘱咐到。“是,我这就和老婆子说去。”蕊黄应了一声,然后出去了。风仪将盘子里的物件整理了一下,捏起那张随意叠了的纸。“这可是要紧的?郎君要放好。”她问道。傅易青回头瞥了一眼。“一个方子而已,无甚要紧。”说完就转过头,自顾自喝酒。风仪将方子打开,刚看了几行,就呀的轻叫了一声。“怎么了?”傅易青回头看她,不解问道。风仪脸红了红,将手里方子掩下。“郎君怎么有这种方子?”她低下头,神情羞涩,低问。“这种方子?这是什么方子?是隔壁王老先生差人送来的。”他皱皱眉,说道。“这王老先生怎么这般唐突,这种方子,给奴婢便是了,何需要给郎君呢。”风仪低语埋怨道。“这到底是什么方子?”傅易青追问。风仪脸臊红,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是个女人吃了能避孕的方子。”说完,头低垂下,羞涩不堪。“女人避孕的方子?”傅易青低喃一句,心里越发糊涂起来。这方子给他作甚?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差个小厮特别送到他手里,这王老先生搞什么名堂?也太多此一举,唐突了些吧。他尚未娶妻,还不想要孩子,这种私事也犯不着他一个外人来瞎操心。摇摇头,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老头,管得也太宽了。”将方子一把拽过,揉成一团,作势要扔。“哎呀,郎君别扔呀,这方子可比奴婢先前用的那方子好多了。好多药都温和许多,很是平和稳妥。”风仪低语道。傅易青把手里的纸团递给她。“这种药多吃总是不好的。”他看了她一会,然后转过身,拉起她的手。“以后就别吃了,我年纪也差不多了,老夫人也想抱个娃娃。”“郎君!”风仪抬起头,一脸惊喜。傅易青点了点头,握了握她的手。风仪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自知身份卑微,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而已,一直不敢奢望能有孩子。如今郎君这样说了,她只要能怀上孩子,这就又靠了。傅易青朝她微微一笑。她脸红低头。“奴婢继续为郎君梳头吧。”娇滴滴低喃。“嗯。”傅易青转过身,让她继续梳头。风仪一边梳着一边拉家常。“前几天听说王老先生家小儿子刚过门的媳妇也怀上了,害喜的厉害。三天两头的吐,一天要吐好几次。吃下去的东西差不多都吐出来了。亏得王老先生自己是个行医的,开了方子调理,这才好点,可也时不时要吐几次。哎,奴婢每次看见那小媳妇,都是既羡慕又担忧的。这要是将来奴婢有了,也不知会不会这样折腾。不过,听老家老人说,这吐得厉害的,多半怀的是个小子。这么一想,到还是吐得好。”说完,她噗嗤一声轻笑。咣当一声响,傅易青手里的酒杯跌落在脚边。“郎君,你怎么了?”风仪被他吓到。急忙捡起酒杯,用衣袖为他擦拭弄污的衣摆裤子。傅易青却好似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双眼直勾勾入了魔,就连个姿势也还摆着好似手里依然捏着酒杯。好半晌,他才一口气吐出,低头,一把握住风仪正在擦拭的手。“哎呀,郎君你抓得奴婢好疼。”风仪皱眉,痛楚轻叫起来。傅易青眉头一拧,一把甩下她的手腕,蹭跳下矮榻,噔噔噔大步走过去,一把撩开门帘蹿了出去。“郎君!”风仪惊恐莫名的追到门边,看着他急速离去的背影,凄苦唤了一声。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做错了,怎么就惹恼了他。捅窗户纸大家都觉得今天傅易青,傅大人状态不对。公文写的丢三落四,整个人也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和他说话要叫两遍才能回魂。回了魂也未必回神,照旧好像在梦游。大家也不敢问他怎么了,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平时忙着处理东宫的事已经够兢兢业业的了,这人总有要接不上的时候,估计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傅易青也中知道今天自己很不对头,根本没心思处理公务,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炸了,昨晚上想了一夜,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头疼。心里一个劲的往下沉,半夜秋风冷冽,他硬是吓出一背脊的冷汗。到天明才合了一会眼,结果还做了噩梦。醒来都有些记不得到底是什么噩梦,但血淋淋的杀头刀却是印象深刻,朝自己脖子砍过来,那凉飕飕的感觉很真实,很恐怖。欺君大罪,满门灭族的大罪。到东宫也是如坐针毡,浑身不是滋味。“傅大人,太子殿下有请。”门外小内侍来唤。他仿佛被鬼吓到,曾地跳起来。带的桌案都震了震,弄到声响老大。其他人都抬头看他,他也浑然不知,直勾勾看着门外。小内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怯生生又说了一遍。“傅大人,太子殿下有请。”“哦,哦。”傅易青点头应了声,然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把心神强打起,然后跟着内侍走了出去。来到东宫正殿,阮丹青正在画画,旁边喜顺管事手里端着盘点心,时不时捏一小块递到他嘴里。他一边吃一边泼墨挥毫,兴致高的很。看到傅易青进来,放下笔招招手。“胜蓝你来,看我画的如何?”傅易青上前,躬身作揖行了礼,然后凑上前看桌案上的画。是鲤鱼戏水图,用色还算别致,画得也像模像样,只是……满纸小儿女的调调。转头瞥了一眼,那瘦弱少年乌发雪肤,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身子窈窕清秀,神态隐隐妩媚娇俏。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是个……阮丹青也正转过头来,研研一笑,眉梢眼角一片风流俏丽。傅易青急忙低下头,看着那幅画。“怎么样?”阮丹青催促问道。“不错,跃然纸上,生动活泼。”他心不在焉随口称赞。“你定然是奉承我呢。”阮丹青心情颇好,呵呵一笑。起身走到喜顺身旁,捻起几个素油炸果子扔进嘴里,咔嘣咔嘣的嚼。“胜蓝你帮我题跋吧,你的字可比我的好看多了。”他回头说道。“是。”傅易青提起笔。“殿下要题什么跋?”“嗯,就用乐悠悠吧。哎,做鱼可比做人容易多了。”阮丹青一边吃果子一边感叹道。傅易青凝神挥笔,片刻就写成了,然后提上日期。“印在你手边,用那个鸡血石的吧。”阮丹青拍拍手上的油炸果子碎屑,伸手指了指。傅易青伸手在左手边一个罗甸盒子里捡了那个鸡血石印,在纸上按严实,揭开一方鲜红小印跃然纸上,独独一个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