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娇贵少年,从小养在深宫,未吃过半点苦头,这一下就去那么远的凶险之地,还真让人替他捏一把汗。其实说起来,礼仪外表之类的,他倒并不太担忧。太子虽然羸弱,但到底是皇家学派,人也绝对俊美出众,摆个样子还是很能唬住人的。他就怕出个万一,面对突发事件,只怕这少年就无有对应了。“那图染国的娇气祖宗娇气,太娇气了。这才离开京师不过半个月,傅易青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离西北边疆还有足足一个月的行程,王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五百里快报已经送达京师,陛下追加了三匹快马,背了水来救济。太子殿下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了。傅易青伸手抚了抚额头,顿感心力憔悴。出来的时候,陛下是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仔细再仔细。可谁能料到太子殿下娇气到这份上,每日洗漱饮用的水都是选当地最好的井水湖水河水,加宫里特制的明矾,沉淀过后用细沙滤过,烧开三遍之后再呈上。结果,还是坏菜了。好容易有点鼓起来的脸颊又剥落了,为了保险起见,车队还在西陶馆驿停了三天。等到陛下派人送来的水到了,由御医们用这水调制了汤药,灌了三天,才算止住了。这才皆大欢喜,然又怕这小祖宗出什么岔子,车队行进的速度也减慢了不少,免得一路颠簸太过,再颠出个好歹来。又这么拖拖拉拉的走了半个月。一路上从京师送来的谁渐渐接不上了,好在经过这半个月掺着喝,太子殿下的较贵肚皮终于勉强接受了西北的恶水。只是这小祖宗还是嫌水苦,定要说京师的水更甜一些。傅易青真是欲哭无泪。奢靡,深宫妇人之手出来的小祖宗,真是太折磨人了。不过实话说,这小祖宗虽然娇气奢靡,但本性确实不坏。当日他上吐下泻的厉害,御医们都急得团团转,心慌意乱,唯恐陛下怪罪。还是这小祖宗自己写了罪己折,上呈给陛下,为这些御医乃至他们全体随行人员开脱罪责。这一路上也没见这小祖宗为难过什么人,小错小过都免予处罚。水苦粮糙风大,小祖宗也就他面前报怨抱怨,倒还真没哇啦哇啦的闹腾过。这就是个孩子而已。傅易青摇摇头,暗自叹气。十六岁了的大孩子,怎么还不长大呢。想起来他不由佩服起陛下未雨绸缪的先知本事,让车队提早了足足一个月出发,估计就是为了留足余地,以防不测。就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大部队总算是如期到了边境。安营扎寨,将所有人安顿好。小祖宗提议,他要沐浴。撅倒!七月的京师正是剩下,炙热炎炎,恨不得天天洗澡才痛苦。可如今不是在京师,是在西北啊。这儿白天日头上来,尚有继续温热。那日头一下去,半夜里都能结出冰来。连喝个水都能喝出毛病来的娇贵公子,怎么敢让他这么洗澡,万一受了风寒,谁担当得起?可他说他觉得自己这一路没洗澡,都臭了。怎么可能!这一路让这小祖宗出过一丝一毫的力气了吗?没有。出了车辇里就是馆驿里,连个太阳都不敢让他晒。没敢让他出半点汗,怎么会臭?可是太子说要洗澡,难道还能拦着他?除了陛下,谁敢?结果是,陛下也同意他洗一洗。累死快马,气死驿站,陛下送来了大内秘制的浴粉,让太子干洗。干洗就干洗吧,只要不会受风寒,也由着陛下和太子折腾他们这些臣子吧。守在帐外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这用浴粉怎么干洗?想象不出来,没见过。后来太子招他进去,身子洗完了,穿了件锦缎棉袄后躺在一把躺椅上,肩上铺着块白绸,满头青丝垂在脑后,下面接了个浅浅的大银盘,正在用干粉洗头发。一个宫人手里拿个锡罐,像撒胡椒粉似的将一种白色的细粉徐徐撒在太子殿下的头发上,待细粉铺满了头发,就用双手轻轻搓揉。一股好闻的茉莉香油的味道弥漫开来。太子殿下半躺着,双眸闭着,神态安逸,一副正受用的样子。听到他的脚步声,才睁开眼,咧嘴朝他笑了笑。唇红齿白,很是好看。“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傅易青急忙收敛了心神,伏跪叩首。“起来起来,赐坐。”阮丹青随意的弹了弹手指。宫人将垫子铺到下首,他不满的摆摆手。“近点近点,我和胜蓝说说话。”傅易青挨近了些坐下。这一个多月来朝夕相处,两人之间较之以前更亲近了些。四下无有旁人,傅易青也就没那么拘谨,有些好奇的看他洗头。“胜蓝你没见过这阵势吧。这也是宫里最近捣腾出来的,往日里大冬天的想洗个头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染上风寒。现在好了,用药粉干洗,就不用再有顾虑。出来的时候是大夏天,没料到这地方这么冷,早知道就带上一大箱子,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何至于憋了那么多日子。”阮丹青头侧了侧,挤眉弄眼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