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真是听不懂,她越说越玄乎。望月摇头。“说胭脂小姐你不懂,你入世太浅,心智又太淳朴,你不懂人心,不懂人间的情爱。”我哑然失笑。我是一条蛇,又不是人,懂那些做什么?她扒拉在窗口,两只黄豆眼粘上去,看的出神,流连忘返。我用尾巴轻轻推她,喜欢就上呗。她扭捏,作态。说女儿家怎么能那么孟浪。拜托,你是黄鳝,不是女儿。她才不理,依然作姿作态。但眼神却冒火,勾魂,□横流,蠢蠢欲动。里面男人一本正经,绷着脸,时而皱眉时而思量,做大事。更声阵阵,夜已深,韶华愁短,飞逝。他伸个懒腰,起身,要走。望月急了,呲溜滑过去,不想,震动了瓦片。碎,咔叽一声。她都来不及叫喊,就掉进去。我都来不及施法,眼睁睁看她掉。但是。好一条黄鳝精,只见她临危不惧,在半空就念咒施法变幻,到落地,已化成人形。薄纱蔽体,乌发长过脚踝,纤细的女体轻盈,但到底也是一份重量,吧唧,落地,一声响。“谁?”那男人喝一声,转身,目光凛凛。哇,好吓人。看到地上那横陈的玉体,一怔,却不动。望月幽幽抬起头,那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仰起芙蓉面,睁开葡萄眼,轻启樱桃嘴。“是我。”“是你!”他双眼一亮,神情迷离。是谁?他三步并两步,一把将她扶起,握住她剥皮莲藕似的手臂。望月脚绵身软,嘤咛一声倚靠过去。他神色微微错愕,但手一动,搂入怀。不知望月在他怀里说了什么,那么轻,我听不见。他眼神一动,烧灼。他也在她耳边说一句,也那么轻,我依然听不清。心里有些急,他们搞什么呀?于是就着破口伸进去,偷窥偷听。他轻笑,望月掩面,埋首,撒娇。他抱起她,径直往屏风里去。去哪里?我追,绕梁呲溜呲溜的滑进去。屏风里面,是一张床。软烟罗帐配金钩,紫檀雕花描七彩,富丽堂皇。床上铺着象牙席,牙白色,软绵绵的感觉。他将望月置在床上,一扯,薄纱犹如蜕皮滑落。他笼罩着她,我看不清,探出头,摇来摇去。他也开始脱衣,金蝉脱壳似的,一层,两层。那柔顺的丝料落地,一如躺在他身下的女子。他们纠缠,犹如两条蛇,却偏偏都不是蛇。一条白,一条微黄。仿佛是争食,厮杀。望月低吟,如泣如诉。他低吼,要死要活。我,在梁上,瞠目结舌。原来是这样,这就是人间男欢女爱?有什么好?看起来似乎像打架厮杀,带着恨意,要吃掉对方似的。难道所谓爱,就是把对方吃掉?望月突然尖叫,脸向后仰,脖子弯曲。他也低吼,好似手里的剑终于直插进敌人的胸膛,狠狠的,一鼓作气。我皱眉,突然发现。咦,望月的脸,怎么不是她原先那个模样变化。那眉心一点红痣,好眼熟。这不是。。。。。。我的脸吗?她为何要变作我的样子?不许霸王,正直的底线!作者有话要说:望月这个名字可是有讲究的哟,嘿嘿嘿。后来。。。。。。后来望月就变成了月贵人。托她的福,我们两只妖精不必在住在湿漉漉的海池底,搬进了宽敞的大房子。对这一切新鲜事物,我好奇,东张西望。花梨木的茶几,金丝楠的桌椅。罗甸嵌的百宝拔步床,金丝掐的如意双环勾。剔红描金妆盒,雕花琉璃铜镜。还有苏绣屏,紫金炉,白玉盏,玛瑙杯,玲琅满目,五色缤纷。人,可真能折腾。望月在旁边跟着我,顾盼回首,探头探脑,提心吊胆。她顶着我的脸,就怕别人也看到。我满不在乎,倘若人来我化成轻烟,谁看得见?她不过就是心虚。但这黄鳝精还是扭捏不放心,定然要我换个变化。我恼,哼一声,呲溜上梁,瞪她。呼哧呼哧,吐信子。用惯了的,凭啥要换?要换也得她换,那可是我的模样。她急忙告饶,眉眼和顺,只那是我的样子,看了懊恼。“胭脂小姐,是我的错,都是望月的错,你快下来吧。”我不理,哼。她打如意勾,撩软烟罗,纱帐如天幕笼罩,遮掩住。然后现行,苦苦哀求道。“都只为那个冤家,我实在爱他,舍不得。”她说。“你爱他就要这样挤兑我不成?还说我是救命恩人,为了个男人,至于吗?”她连连叹气,苦瓜脸。“我也是没得办法,世间男人都贪图美色,我只不过是想他多爱我几分而已。”“那这又和我什么相干?我又不爱他。”“胭脂小姐,你不懂,你不懂这人世间的难处。”“我才不要懂,我不想做人,干嘛要懂做人的难处。”我冷哼,呲溜溜滑远了。再不理这条黄鳝,好心没好报。气呼呼溜到御膳房,却发现早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残羹剩汤,冷冰冰的,油都浮在上面,汤色浑浊,好似烂泥塘,发臭。恶心,吃不下,倒胃口了。掉头,在皇宫里瞎转,生闷气。最后气不过,偷偷溜回望月现在住的地方。偏厅里一张山水诗文梨花小几,上面摆了五六碟各色点心,外加小小一篮水果。好诱人。我却不动心,依然有气,在廊檐下盘成一团。望月笑嘻嘻走出来,朝我招手。“胭脂小姐,来吃吧。我向你赔罪。”赔罪?不敢当,小小蛇妖怎敢向贵人娘娘问罪?哼!难道以为一点糕点就能打动我?她依然笑眯眯,带点讨好带点委屈。“胭脂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望月的错。我以后再不敢说那样的混账话,你是道行高深,想怎么变就怎么变。”“真的?”我伸出头。“真的。”她一千一万个保证。“好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且饶你这次。”我这才嗖一下飞过去,落在茶几边,化成人形,伸手捻心塞嘴里。饿死了,我一生气肚子就更加容易饿。她凑过来,靠近我。“胭脂小姐,只求你不要拆穿了我的变化。若是在人前,你就装装我,行不行?”“我也不稀罕做什么贵人呢。”我侧身。“我也不稀罕呀,可我稀罕他。”“男人有什么好?你贪恋他色相?二三十年后还不是满脸皱,牙都掉光,可憎的很。”“不会,他才不会。”望月急忙说道。“怎么不会?是人就会老,妖精才不老。”她撅嘴,思量片刻。“即便老了,我也爱他。”“哈,哈,哈。”我干笑。矫情!“好好好,他老了你也爱。反正你不会老,不必担心他变心。”我说。可这黄鳝又一副愁容满面,吞吞吐吐,扭扭捏捏,欲言又止。“可是。。。。。。可是。。。。。”哎呀,我看不惯她这副悲春伤秋的模样。将手里的饼砸下。“你要说就说,干脆点。”“可是。。。。。。可是他看到的毕竟是胭脂小姐你的脸呀。”“嗬!”我跳起。“怎么?难道还是我的错?是谁要变作这副模样?”“是我是我,都是我自寻烦恼。”她也知道自己这话混账,急忙摆手,告饶。“可我也没有办法,他求一颗朱砂痣,我。。。。。。”幽幽耷拉下脸,八字眉,尖下巴,苦瓜脸。美人都变难看了。“朱砂痣?变个朱砂痣你变我的脸干嘛?自找的。”我翻一个白眼。她落寞,眼眶水盈盈,似要落泪。“是啊,我自找的,可后悔已经来不及。”虽然恼恨望月私自盗版我的变化,但她低眉顺眼,献媚讨好,我终究心肠慈悲,软了。我和她说,躲也不是办法,我化烟也烦的慌,不如就变作一支钗。平时你就插在头上,我也跟着你到处去见世面,我们两个相伴,不寂寞。你有个万一好歹,我也好立刻帮衬。最要紧,不必再担心人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她欣喜,抱着我直叫唤,好小姐,好小姐。我偷偷乐,自鸣得意。念咒,变,变成一支十二炼赤银花丝钮骨拆,一条通体白的银蛇,周身鳞片皆是细银丝盘成,细细密密,层层叠叠。头顶涂两团赤金,眉心一颗红珊瑚,怪模怪样,但也精巧。她把我插在鬓边,带着四处走。他瞧见了,也觉得新鲜。信手捻起,仔细看了看。“好有趣的簪子,倒不是中原的风格。|他说。望月忙掩嘴低眉,笑得羞怯。她说,“陛下好眼力,这是西域来的,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就是做的可巧,怪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