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的?不会是看我吧。”张晋淡淡开口,一宿的折腾,浑身不得自在。杨淑形抬眼看她一眼。姿容不比从前,神色憔悴,眼下已然浮起两圈青黛,人也越发的瘦了。可饶是如此,陛下依然还是嬖爱。这妖女,究竞上了什么蛊惑,为何好男人都是她的?“是陛下传我来的。”她幽幽说道。张晋眉一跳。“他纳你?”杨淑形脸色一动。“不可以吗?”张晋不可置信的笑了笑。“可以,他有什么不可以的。”杨淑形看着她,知道着笑非妒非怨。她和张晋也算是相识一场,见识过彼此手段了的。陛嬖爱皆是枉费,这妖女一份心都给了自己的丈夫。何德何能?那一脸鲁莽毫无作为的男人竟能让这妖女刻骨铭心?“他让我住在这凝香阁。”她轻叹说道,语气冷淡,死水不澜。“既然你来了,大概我可走了。”张晋语气也淡的很。两人好似在说些根本不关彼此的事情。“太上皇新赏赐你的宅子,陛下还在修缮。只怕一时你走不了。”杨淑形瞥了一眼廊下院的景色,心不在焉的说道。张晋挪了挪身体,眉敛下。“难道他还修一辈子去,总是要放我出去的。只是你,白白受了连累。”“也不算,我本死水,倘若能找个长久依靠也好。”张晋接起眼皮看她。这女人比她坚强多了,论吃的苦,她不及她。察觉到张晋在看她,杨淑形也看向她,眼里有些波动。她嘴动了动,身体微微上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随即便拿起一旁的茶碗掩饰,手却颤抖不停。“那人。。。。。可好?”憋了半晌,憋出没头没尾的一句。张晋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好,都好,我亲眼看过了的。”她也没头没尾的答了一句。杨淑形低头,端起茶碗凑到嘴边详装喝茶。眼泪无声落在茶里,喝到嘴里的茶,比往日苦了起来。张晋也低头,沉默不语。骨肉分离,致死不得相见,换成她只怕非终日以泪洗面,哭瞎了事了。。以前是分别站在对立面,恨不能你死我活,相见成恨。如今却共处一室,相安无事,对坐两边,心无仇恨。杨淑形想去握张晋的手,可又见她包裹严实的手,想想还是算了。张晋躺在榻上,满头是汗,眼眯着嘴唇轻颤,眉草的紧紧的。“很疼吗?”她问。张晋不语,只潦草点了点头,喉间含糊呻吟。“其实你何必老去惹恼他。他也不错,对你也算有心。”杨淑形无所事事守在一边劝慰道。“不错,他是不错。”张晋微微喘息,苦笑着说。“可倘若换成三胡,他可会如此对我?”她手一伸,冷笑看着把自己囊的严严实实的手递道杨淑形眼前。杨淑形无奈苦笑。说的到也是,他总是比不得那人来的全心全意,连命也含得。张晋眨了眨眼,睫毛上沾染的汗水顺着眼角滑落。杨淑形以为她哭了,站起身,用自己衣袖去拭。张晋看她。“我没哭,是汗而已。”“你何必,哭出来喊出来岂不更好。”她轻声劝慰。张晋摇了摇头。这药量已经算是减了大半了,饶是如此,那烧灼的痛楚还是疼的她满头是汗。外人见了,总觉得是地大发慈悲,饶了她这次。可她自己明白,减了分量又如何?该要的他还是要。不过是怕她疼的过了,晚上不好消遣而已。说道底,这人何其自私,哪里会真管她死活。以前看史,总觉得他高大全,恨不能涂了金身供到庙里去。现在看看,也不过一个自私的男人而已。他还有脸问她,为何顽石不得开窍。不开窍的只怕是他,不是她。张晋冷笑。这苦,她受的。可他困不住她。站在棋盘上,命运不会让任何棋子左右自己的命运。94(1)良田万顷,食不过一碗粟。豪宅千间,卧不过三尺榻。站在廊下,放眼望去。碧池花圃柳树芙蓉,好别致的庭院,给她用可惜了。拾阶而下,漫步期间,张晋轻叹。太上皇一片心意,她心领了。可惜这宅子委实太大了,空荡荡的就住着她一个人,慎的慌。她本就不是个喜欢社交的人,何况身份尴尬,地位高不成低不就,不结交权贵雅士文人方客,就连和尚道士也少有光临。埋没了着广厦庭院。况且说起来她虽然也是有食邑的从二品县主,可自从三年打发她去突厥以后朝廷就把她那份食邑并着以前赏赐的良田全收了回去另行封赏给别人了。如今虽然太上皇按着品阶从又封了她二百食邑几块好地,可远不是往日武德年间那么好的了。如今要养活这么好的一个宅子,恐怕吃力。武德年的时候姐姐张婕妤是太上皇的宠妃,后宫里十足的硬靠山。太子建成是未来的丈夫,齐王元吉是从小的发小,朝堂里的靠山也是十足的硬。再加上元吉这么个百依百顺的大银行,缺钱使了还可以直接自己铸。那几年的日子委实是痛并快乐着,矫情又得意。后来落了势,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李世民还算给的大方,虽不至于似武德年间那么奢废,然供她过的舒适矫情总还是没有问题的。如今倒好了,剥了个从头到尾干干净净的回来。她还真一时早不找头脑开始如何生活了。往日里的宫人划仆到是早回来了大半,塞进这偌大的宅子里转眼都没有踪影。空的慌。使用的家伙张婕妤从宫里梢来了许多,反正也是陛下皇后孝敬太上皇那些东西。好是好,样式太老气了。他到也赏了不少,全是当年洛阳宫里刮来的那些。杂七杂八一大堆,按在屋子里好看是好看,可她怕落人口舌。那杨广是什么人物,洛阳宫里的东西都是些奇巧淫技,珍玩异宝,惑乱天下的东西。现如今这批东西摆在这儿,让那些人知道了可不得说这真是什么人配什么使唤家什,正好一红颜祸水,配那荒唐江山。他不嫌硌硬,她还怕是非呢。随身伺候的宫人太监却还是凝香阁里那几个,特别是那个赵六,贼眉鼠眼,一肚子心思。原以为出来了总可透口气,却原来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而且还更多了些烦心事。长路漫漫,一对还远望不到头,看了免不了要废一番心思修整修整。她长舒一口气,将身体挺的更直。“县主。”宫人在她身后轻唤一声。张晋停下脚步。“太子殿下来了。”一抬眉,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宫人正要再次禀告,那廊下却早已经闪上一抹身影。“晋阳县主!”话音才落,那一抹身影便如插了翅膀,呼的就飞下来。她回头展颜而笑。身影直扑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好沉。身体被冲的连连后退,幸好怀里的人察觉了急忙稳住自己,双手一托她的腰,险险将彼此稳住了。“县主我想死你了。”朗朗少年声音响起,怀里人抬了头,金冠在阳光下闪耀,一双如墨黑眸注视着她。“承乾。”她轻唤,神情有些发怔。这孩子,才不过一年多没见,竟然蹿的快和她一般高了。鲜卑男子多面白身长,这少年俨然又是遗传统。命运对李家确实是母待了,只是代价也昂贵的很。她可终于是回来了。承乾抓着张静的腰,目不转睛看着她。去年,前年的元宵灯节他都没有点灯。全长安的花灯都俗媚不堪,没有了她哪里还有那些流光溢彩。如今她会来了,长安的流光溢彩也回来了。承乾他笑,坦露欢喜。张晋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如今是年初,过了个年,这孩子已经十三岁了,都算的上是个大人了。当太子也已经快五年了,头两年年岁委实还小,也没做什么。这几年,李世民出巡了好几次,小太子都监国了。想想现代十三岁的小孩子,该是多么天真烂漫的时候,该玩什么玩什么,依偎在父母羽翼之下,丝毫不经历风雨。而眼前这个982都担起国家大任来了。虽说是储君,不可于平常百姓相提并论。可这样的生活何尝不是在泯灭一个天真孩童的天性。她暗叹口气,挣脱了承乾的手。“县主。”承乾有些不知所措,惶恐唤她。“来,我们去屋里说话。”张晋伸手拉他,浅笑道。。宫人摆了茶酒点心,然后退了出去。承乾一见人没有了,就起身蹿道张晋脚边,扑道她怀里,接住她的腰,把头枕在她腿上。“称心!”他撒矫,低低唤她。张晋却皱起眉,伸手扶他双肩。“太子,起来吧,都是大人了。”“我不,称心,我不想长大。”承乾喃喃道。“我一长大,母后父皇就不再和我待在一起了。他们把我一个人扔在东宫里,东宫那么大,那么空,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地方。”他委屈的撒娇,将她搂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