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马一路狂奔,当满目的绿色苍翠从眼前流光般滑过,仿佛闯进了一整块极品翡翠之中。这平静样和,生机勃勃的绿色让原本狂躁不安的心沉淀下来,渐渐平静。带着新鲜花草芬芳的空气弥漫在四周,用力的深呼吸,让这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气息充满身体,肺便渐渐的被滋润,人也从浑噩中缓了过来。广阔无垠的草原,苍茫天地连成一片,人在其中是如此渺小,仰头而望是无穷苍天,低头而视是无边大地,人的悲欢离合、恩怨情愁在这一片历经沧桑亿万年的天地之中就宛如沧海一栗中一滴水,沙漠中一粒尘,微不足道,转眼便能淹没消失。这种无边无际的包容和强大让人从内心发出感叹,从灵魂感到敬畏。融合其中,便觉得已经是这无边无际的一部分,而忘了自己那点凡尘俗事。这恐怕,就是自由。依自然而生,应万物而灭,随波逐流,笑看风云,宛如俗尘,融入天地。就这么和自然化为一体该多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这便是彻底的自由了。如果,如果真能自由。如果,如果真能摆脱历史。不可能,历史不能改变。不,不改变。她只是顺应历史,改变自己的命运轨迹。离开,远远的离开那个人,逃到苍茫之所,再也不回到那个伤心地方。她是否,能从那一片阴霾里走出?重新找回曾经快乐自由的自己?她心动了,她向往了。阿史那咄芯这男人用两个宇,搅乱她一池死水。跨下的马似乎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原本轻快的脚步简简单单收敛,缓缓小跑起来。在前面领头的阿史那思摩看到她慢了脚步,便拉了拉缰,回转头。张晋在蓝天下微仰着头,原本的一脸狂躁已经消散,只是眉间仍旧拢着淡淡阴郁,但双眸开始有了些神采。待她的马跑了上来,阿史那思摩和她并驾齐驱,一路小跑。“初见时,你神采飞扬,令我印象深刻。我心想,天下还真有这般俊美男子,只是这么干瘦,如何能派用场。”他笑着打趣。“本来就没什么用场可派,我不过一个摆设而已,被你家可汗硬生生从李世民手里夺了来。”张晋轻佻浅笑,挥舞着手里的马鞭,身体随着马的步伐轻颠着。“别这么说,下雨那晚,你可帮了我不少忙。燕儿那惹事精也多亏你推进了帐篷,不然放她出来,也不知道弄多少伤。”见她似乎心情好了些,他也觉得开心起来。张普转头看他一眼,撩起嘴角轻笑,低头敛眉,似自得又似羞涩,这一笑风情别样惹人醉。他忙别开头,胸膛里心直漏跳。情难自禁,想看又不敢,他自觉神情扭捏,举止怪异,恐要惹她生疑,只得生生熬了熬,将情遏在心头,不再流露半分。“思摩,你爱过什么人吗?”她突然问,双眼直视前方,看着一个不存在的点。她突然的问题让他一怔,胸膛起伏几下,以为自己心思被看穿了,好生尴尬害臊,脸顿时红了。但身边的她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看着前方轻轻叹气。“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也曾经被一个人爱过,那种感觉,非常好。可是,后来我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了。”她缓缓说着,语气平淡,似乎没有什么伤悲之情,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就是这种平淡才越发让他觉得心头一阵酸楚,替她心疼。他似乎能感受到她从伤心欲绝到这平淡所受的煎熬。“他们一定对你很好,才让你无法忘怀。李世民对你也很好。”他安慰道。“他对我好?”她笑着摇了摇头,瞥了他一眼。“他对我哪里好?我爱的,爱我的,他一刀一个,通通毙命。人人都道他嬖爱于我,宠幸万分。这是我要的吗?这只是他要的而已。他根本不懂我要的是什么。”她苦笑着说,语气含着幽怨。“不会再有人逼你做任何事了,你已经离开他,离开长安了,就在草原重新开始吧。可汗既然答应给你自由,你就是自由的了。过你想过的日子,爱你想爱的人,做你自己吧。”他心疼的说道。外人永远不知道身在其中之人的感受,所谓集宠爱于一身,也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是种幸福。他心疼她的委曲求全。“我真的离开了吗?”她喃喃轻语。胯下的马越走越慢,开始走走停停,悠闲的低头啃草。阿史那思摩看着她。她鬓边的垂发被风吹起,温柔的抚摸着她消瘦的脸庞,乌黑的眼眸幽深漆黑,圆润的耳朵上没有扎耳洞,空着不挂任何装饰,长长的头发绾成长长发瓣,垂在脑后,干净清爽又带着一丝冷酷。这女人与众不同。她貌美,她聪慧,但这不是她与众不同之处。天下聪明女子、貌美女子多的是,她虽绝色却也不是倾国倾城。但她充满了神秘感。男装时风流俊美,女装时美艳妩媚,沐雨挥刀,冷酷绝决,素面罗刹,低眉淡笑时,哀怨无奈,羞涩温柔。偶尔茫然直视前方时,又让人觉得她仿佛不在这世间,已飘到她目光所看的那处,那无人能知的缥缈之所。万种风情,千般模样,揉在一起,让人琢磨不透,她究竟在意的追求的看着想着的是什么?要想得到这样女子的心,除非是七窍玲珑,又或误打误撞,否则寻常男子又如何能度测她的心思,讨她欢心。“你真的离开他了,现在只要你去想去做,就一定能够实现。重新找到自己,重新开始生活,这不是不可能的。可汗会保护你,草原会包容你,我。。。。。。也会在你身边。”他伸出手,轻轻撩她鬓发,温柔拢在耳后。手移到她脸庞,犹豫了一下,离开。世医眼眸柔情流露却堪堪被他刹住,在眼眶里摇摇欲泄。张晋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她知道,这男人对她有情。这情原本可埋藏在心,相安无事。但那一夜的暧昧却让情愫决了口破了堤,如今这男人百般掩埋着,可终究有一天是要溢出来的。这情,她还不知道是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颉利许她的自由,她已经心动。可她深知,那人的刀就在颉利头顶悬着,很快就要落下。这自由,恐怕不会太久。她想图谋,曾经的失败却让她却步。不想放弃,可那已经破土的自我意识却在嚣叫,挣扎着要从身体深出重新冒头。她觉得害怕,上一次她任由自我,结果永失幸福。这一次,她那样做的话又会害了谁呢?眼前的他吗?她。。。。。。不可能爱他。她的爱早已经死亡。这一次,不是为了爱,只是为了自我的复活。她可以伤害别人,牺牲别人吗?内心矛盾重重,为自己还是为别人?又或者,这是成全自己,也是成全别人?他爱她不等于一定要她也爱他,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李世民那样,付出就一定要回报。“思摩,你喜欢我,是不是。”她目光紧紧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从他眼睛里一直看到心底。她咄咄逼人的眼神让他一时难以招架,一开始游移闪烁,不想让她察觉他的心思。然而心底却冒出一股不舍不甘之意,惹他情动心动,忍不住眼神移动,和她目光想接。她目光探询,直视他灵魂。恐怕这一生也只有这一刻,他可以彻底袒露情意了吧。这茫茫天地之间,只他和她两人二骑。只他和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已。“我。。。。。。我。。。。。。”他喃喃回答,眼神迷离。“我愿意为你去死,也愿意为你而活。可又知道,你与我身份有别,不能有情。然我又不甘愿不舍得将这情这心荒废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你的情意,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回应。”张晋注视着他,坦城道。这坦诚像把刀,割得他心一阵疼,血立刻在心头沽沽冒出,脸色一下白了白。他想故作洒脱,却神色僵硬,怎么也自然不起来。试了几次,他又放弃。难受就是难受,草原汉子又何必扭捏。“我知道,我们身份有别,你是可汗的人。”他轻语。“不是因为身份。是因为,我曾经爱的很深,被伤的也很深,死亡带走了我的爱情。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经历一次爱情。也不觉得,爱情还会再降临。我爱不起,爱不了。……我知道,你对我用了情,动了心。。。。。。”“这不该,我明白这不该,如果这困扰了你,请你当作从来没有听过我这些话。我以后也不会再说,也。。。。。。一定远远离了你,不打搅你。”听她那么说着,阿史那思摩越发觉得自己表露爱意的可笑和唐突,急忙解释不停。张晋摆了摆手。“我不介意。”不介意这三个字让阿史那思摩尴尬内疚的心顿时松了松,但他又觉得苦涩酸楚,这不介意正是她不在意他的最好表达呀。“即使我不会回应你的感情,你还会为我去死为我去活吗?”她又问。他沉默,然后点了点头。他喜欢她,无论她是否会接受他。这份感情,只是那么单纯,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