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说完,其余人都纷纷点头,并小说议论起来。李世民抬了抬手,下面立刻安静下来。“好,既然有地方弄人,那你们就去给我弄来。”“这些人也不是空口一句话说回来就能回来的。”魏征突然插进一句。李世民看向他。“论人心,总是思归思定的。可那些塞外西域南蛮北夷之地的君主却是不肯轻易放人的。这些中原人的死活他们是不关心的,反而还要为负责养活他们头疼,能送走这批人,高兴还来不及。可自己踢走和别人要走不同,别人来要了,自然是要拿捏一番,勒索一些的。说到底,陛下还是要出点血的。”魏征扁着嘴挑着眉说道。“出血?什么意思?”李世民不解。“就是拿钱去赎,把人从那些蛮夷手里买回来。”房玄龄小声解释。李世民看向魏征,魏征点了点头。“好,钱不是问题。你们拟个数目出来,呈给我。尽快把这事办妥。”李世民略低眉思量片刻后,就即刻下了命令。“是,陛下。”众人躬身应道。14 立储夜已经深了,炎热的夏夜热浪不减,李世民伸手揉了揉自己早已经僵硬的脖子,抬脚跨进内殿。“恭迎陛下。”长孙皇后携一众宫人伏地叩首,大礼迎接。李世民急忙上前扶起她。“观音婢。”他叫着她的小名。“快起来,老夫老妻了,就不要拘泥了。”李世民拉着她的手说道。长孙皇后低头浅浅一笑。“如今已经不同往日了,二郎你已经是天子,是陛下了。身为皇后,我自然是要更加小心恭敬的服侍与你。”她温柔的笑,扶着他的手臂,把他引到塌前,两人并膝坐下。“陛下。眉都锁了好几天了,为国事烦心了吧。”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心,她有些心疼。“做陛下不容易。”他笑着摇了摇头,任心爱的妻为他揉眉。“肩负天下苍生黎民,自然是劳神烦心的。只是陛下你还需自己给自己宽松些,房玄龄,杜如晦他们都是极有学问和见识的人,有什么事就多让他们做吧。”李世民点点头。“天下才大乱初定,打了十几年的仗,人死的太多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无人烟之地,遍地白骨,中原元气受损。”他轻叹气。“偏偏突劂那批豺狼还来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如今大唐人财两空。”“二郎不要多忧虑了,总会有办法的。”“办法无忌他们想了一个,让大唐出钱去周围那些蛮夷之的赎回我中原子民,以填充荒无之地,广种粮食,增加人口。”李世民握着长孙皇后的手,低低的对她说。“这是好事。只是,这要许多钱吧,国库拿的出吗?”“拿到是拿得出,只是如今大内用度颇多,如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出赎人,也不知道剩下的还够不够大内的花销。”“这钱总还是要用在刀口上。这复兴天下如今是头等大事,二郎你就不要多虑了,尽管把钱拿去赎回人口要紧。这大内之中,就交给为妻好了。”“这大内每年要用几百万钱,我把钱拿去了,你如何应付?”“钱松有钱松的用法,钱紧也钱紧的用法。依我看,如今这大内,佐不过是住两拨人。太上皇一波,你我夫妻一波。光伺候我们两波人,就有好几千的人。这些人太多了,不若把那些前朝遗留的尚有些青春华年的宫人都放了出去吧。一来可减少大内的开销,二来也好让她们出去婚配了,填充人口。”“观音婢你想的太好了。”李世民紧紧握住长孙皇后的手,恳切而热情的说道。长孙皇后被他热辣的眼光看的粉面染红,含羞敛眉低头。“只是我怕……”可不一会,李世民又皱眉叹气。“怕什么?”长孙问他。他不答,只是叹气摇头。两人少年夫妻,心思早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他这副模样,长孙垂眉思量片刻便明白了。“二郎是怕太上皇那边不好交代吧。”她轻声说道。李世民点了点头。“那就不减太上皇那边伺候的宫人,只减我们这边的好了。”长孙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温柔的笑了笑。“委屈你了。”李世民伸手握住她的手。“从你十三岁跟着我,就没好好享受过一天。以前,我到处打仗,一年有大半是在外面。总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操劳这费心那。后来不用出去打仗了,又要为了争天下害和陪我提心吊胆,惶恐度日。如今我得了天下,你也贵为皇后了,却依然还要你为我缩衣节食,连伺候的人都反而要比以前少了。跟着我,你真是受累了。”“别这么说,二郎。我心甘,我情愿。我是你的妻,就该和你并肩同行,为你分担忧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苦了。”“何其有幸,得妻如君。”李世民伸手帮长孙抚了抚头发,深情说道。长孙浅笑低头,眼神微微闪动几下,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是否该考虑立太子了。”乍听到太子两个字,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变,微微别开头。太子,这两个字犹如一把钢刀直插进他的心头。兄弟相残,为的就是这个太子之位。血雨腥风之中,他终于从自己大哥手里夺来了这个向往已久的位置。还没等他回过味来,心寒了的老父亲就急匆匆把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帝位也传给他了。一开始,他兴奋,他激动。然而阿史那咄苾的当头喝棒将他从一片亢奋中敲醒过来。天下,容易争,不容易守。如今,他是陛下,站在父亲曾经站过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立太子,让他感到恐惧。是的,恐惧。沙场上生死交战也从未让他感受过这种恐惧。整个天下,整个朝堂都在等着他立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可是,他立不下手。他该立谁?承乾是嫡长子,按规矩该立他。嫡长,嫡长,这个让他感到愤怒又无奈的规矩。嫡长二字是他心头的忌讳,痛脚。当初他就是死在着嫡长二字之下。不立嫡长,以贤明立之。可自己这几个儿子,皆是些黄口小儿,哪里能知道哪个贤哪个不贤。立了嫡长,岂不是对自己的讽刺。不立嫡长,又让他何从选择?他的问题只怕不比当年老父亲容易解决。李世民眯了眯眼,嘴角露个苦笑。“陛下。”长孙轻轻唤他。他这才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有些乞求的看着长孙低低道。“能不能先不谈这个。”长孙眼神黯了黯,但依然体贴的点了点头。“陛下累了一天了,让为妻服侍你休息吧。”将心头的阴郁压下,长孙温婉浅笑,柔柔道。“嗯。”李世民点了点头。15 淑妃杨珞动了动,坐垫子上时间一长,腿就容易麻。平时坐这么些时候还不至于会觉得麻,今天她心情忐忑,面对着张晋有紧张感,身体有些绷着了,就特别容易腿麻。皇后昨晚和她密谈了半宿,交给她一件棘手的任务。杨珞暗自叹气。虽然当年是张晋把她从聊城带了出来,而且她和她也算是旧相识,可实际上,她和她的交情却很浅。如今把这么件要紧的事托付给她和张晋说,还真是没底。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张晋提起。有话没话的聊了几句客套话,张晋就沉默了。她也找不出话来和她聊。杨珞性格本就是安静本份少言语的。当年和宇文化及在一起时,被这清薄公子带着方活泼了些。后来国破家亡,在张晋的带领下她只身来到长安投奔李世民。一个破了国亡了家的空架子公主,只身在王府里讨生活,何其艰难。虽然长孙王妃待她十分礼遇,可这和人共享一个丈夫的其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了。这生活,使她更加安静,更加本份,更加谨慎小心,少言寡语,低头作人。张晋本就是个张扬的人,个性凌厉。面对这种人,杨珞越发的退缩起来。她不言,她也不语,双双陷入沉默之中。可皇后交代的事……又不能不提,真真焦灼她的心。“你幸福吗?”张晋突然开口问道,头微微的侧着,用她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注视着杨珞。一旁的宫人垂着眉,低着头,躬着身,用个象牙梳仔仔细细的替她梳理着及肩的断发。这一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短发,她至今还记得陛下因张晋剪了那三尺余长的青丝而发的大火。尉迟将军说这是个妖女,她觉得有些道理。刚才她一言不发,现在突然出声问她这么个问题,还用那审视的眼神看着她,有些吓着她了。“幸福?应该吧。陛下和皇后都待我很好。”她垂了垂眉,思量了片刻后捡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柔柔说道。张晋的嘴角缓缓一撩,露出个了然的浅笑。“你幸福就好,也不枉当年宇文化及那一死。”“你……何必提起那事。”杨珞的脸色白了白,别开头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