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怎了?”顾风听她不出声。“没事,我只是……没事……”俞晓玖绷直上半身,尽量与他的脊背拉开一段距离。顾风感到彼此之间的疏离,但并未如往常那般耍赖拉紧:“我其实看得出,你更在意贺千斩,我自然心里不服,哪里不比他强啊我?……当然,除了武功。所以说,我们之间的矛盾迟早一触即发,今日刚巧点燃爆竹引线。”俞晓玖不想否认,也不敢承认,继续保持沉默。“对你千般好却换不来你的心,追得这么累,我偶尔也会感到疲倦……”顾风落寞浅笑:“但睡过一觉之后,又变得精神百倍,我想,我可能是太爱你了……”顾风告白过很多次,但多半以调侃的形式道出,而这一次,他是那么地认真,甚至带出一缕伤感,接踵而来的,则是为俞晓玖带来一阵不小的震撼……嫁给全心全意爱你的人,而那个对自己最好的男人不就在眼前吗?她还犹豫什么?痴情的小阎王,非顾风莫属。“顾风,我承认还不能完完全全地喜欢上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只要你有耐心等,我会努力去经营这段婚姻,咱们成亲吧……”顾风的步伐,戛然而止。他将俞晓玖放下,转身,捏着她双肩,直视她的双眸:“你,你,你想清楚了?”“嗯,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马上跟你回阴阳派。不再理会是非争斗,过小日子去。”俞晓玖一下子释然了,她的确喜欢贺千斩,说不清喜欢他哪一点,也许是够酷吧,反正都是些比较肤浅的表面原因,但贺千斩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应该不是小阎王的转世体。或者说,她一早就认定贺千斩并非小阎王,却情不自禁想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可当他随便说出“娶谁都随便”那句话时,她的心彻底凉了一大截。不如顺应天意吧,如果选对,是阎王与拾末的福气,如果选错,只能让这段千年恋情与自己一同灰飞烟灭,化作一粒尘埃又如何,这便是拾末与自己的宿命。顾风不敢高兴得太早,翻来覆去观察她,又帮她把脉,先确定是不是“赝品”。俞晓玖噗嗤一笑,拉起他的手,摊开掌心,不由自主地,在他掌心描绘:“咱们设个接头暗号好了,如果你不能确定我身份时,便直接摊开手,我会在你手心画一个圆。”“呵呵呵呵……”顾风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一把将俞晓玖揽入怀里,激动的情绪已不能言语:“你肯定说我没出息,可我高兴得想大哭。”俞晓玖环住他脊背,依偎在他怀里,合起双眸,感受这一副温暖的胸膛,却想念着那副冰冷的身躯,她急忙将不该有的念头甩出思绪……“我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根草,只有你把我当成宝。啧啧,当宝的感觉真不错……”顾风璨齿一笑,将她搂得更紧,恨不得就这样黏在一起算了。“嘿嘿,旁人看不见你才好,今生今世,你只当我一人的宝。”“别这么早承诺,等我老得满脸褶子时再说这句话才动听。”俞晓玖拍了拍他肩膀:“快回家吧,我饿了。”顾风应了声,直接将她横抱起身,不去管路人惊诧的目光,他实在是太开心了。※※护国府邸顾风趁小九洗澡的时候,提着药箱,推开了贺千斩的房门。他若无其事地替贺千斩换药,时而发出诡异的笑声。贺千斩见他心情转好,虽不明所以,但不自知地扬起唇。“哈哈哈哈,早上的事对不住啊,哈哈哈……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抽风呢,我是疯狗,哈哈呵呵。”顾风将散淤血药膏涂抹在贺千斩颧骨上,本该严肃道歉,却控制不住心底的喜悦。贺千斩摇下头,并不在意。“喂喂,快问我高兴的原因呐。”顾风得意忘形道。“讲。”顾风放下药膏,双手环背,在屋中踱步一周,贺千斩意兴阑珊地看着他,倏地,顾风双臂大展,仰天长笑:“小九终于答应嫁给我了,哈哈哈……我今晚肯定睡不着觉!……”贺千斩只感后脖颈一僵,嘴唇开启一毫,停滞一瞬,合拢:“恭喜。”顾风浮夸地作揖感谢:“好兄弟好兄弟!我就知晓你会祝福我,小九还说……”“我乏了。”贺千斩躺回枕边,神色倦怠。“哦,那晚点再聊,你先睡哈。”顾风也未多想,因为贺千斩的神情并非嗔色。待顾风离去,贺千斩周身的气流,猝然凝滞成冰,寂静地,好似没了呼吸。他悠悠地侧过身,将被褥拉过头顶,合起双眸,可还是觉得四周冰冷,初次体验到承受不住的寒冷,冷得锥心刺骨。不对,曾经历过一次,他因中毒导致浑身骤冷,但小九为他送来一缕缕暖流,可从今以后,他只能自己扛。※※同一时间俞晓玖这边刚洗完澡,便收到太监总管送来的一道口谕圣旨。“……士兵拉练,北至寒齐国?”她喃喃重复着,寒齐国不正是贺千斩的家乡吗?俞晓玖思忖片刻,她上朝时曾听臣子们议论——有几名士兵目无军纪,不但乔装入城,还在酒馆里与百姓发生口角大打出手。何况皇帝聂奢正赶上闹家变,心烦意乱拿士兵们泄愤的可能性比较大,只要不是攻打寒齐国,她带队拉练倒无所谓。但是,既然并非打仗,怎么会叫自己陪同一万士兵前往?难道又是国师出得馊主意?“大总管,这等小事早朝上讲便可,为何你还特意跑一趟?”“回娘娘的话,寒齐国天寒地冻寸草不生,此乃苦差事,皇上是怕委屈了娘娘,所以让奴才先行知会您一声,就是怕您不乐意。”俞晓玖听懂了,聂奢要用拉练的借口支开自己。对她奸细的身份有所察觉了?——不打你不骂你,活活冻死你?====================================六神无主翌日朝上关于拉练寒齐国的方案,皇帝聂奢果然一本正经地又询问了俞晓玖一遍。“臣遵旨。”俞晓玖欣然接受。原来主意不是聂奢出的,而是展洛鹰命令玉桃“怂恿”的结果,至于原因,玉桃不肯说,她也懒得问,既然是展洛鹰的部署策略,她当然全盘接受。自从展洛鹰那晚不告而别之后,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范佚名上前一步,愤愤道:“齐奏皇上,关于士兵在城中酗酒斗殴一事,大肆破坏了军纪,绝不可姑息!恰逢天下太平,臣提个议,臣手中有五万精兵,五王爷手中则有四万精兵,不如各自再抽出五千人陪同受罚。”聂彦怔了怔,神色愠怒:“国师此话用意何在?此次违反军规者并非本王属下。”“五王爷此言差矣,何为您的兵?何为臣的兵?巨鼎国一草一木亦属于皇上。”范佚名针锋相对,显然给聂彦穿小鞋。倘若将事件扩大化,便是指出五王爷有篡权之嫌。两人原本是互不干扰的兵部官员,却在护国娘娘一来二去的“和解”之下,关系越演越烈。聂彦愤然攥拳,:“范国师此话严重了吧?……本王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何必给本王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本将哪句说错了吗?”“好了好了,同朝为官,整日吵吵闹闹的!”皇帝聂奢大喝一声。众臣见龙颜大怒,齐刷刷地下跪。聂奢一脸不耐烦,顺口问道:“护国娘娘,你对国师的提议有何见解否?”此话一出,范佚名与聂彦同时看向俞晓玖。“……”俞晓玖眨眨眼,她最怕做选择题。不过,继续激化矛盾的有效办法就是向着范佚名说话。所以,对不起了聂彦。“臣认为范国师的提议有可取之处——荣辱与共。”“嗯!……说得好,朕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半月后出发,退朝。”聂奢草草了事。聂彦望着小九,神色中透着一丝愤怒,而后拂袖离去。范佚名似乎也未想到护国娘娘会帮自己说话,但他绝对是带着胜利的笑容而去。俞晓玖舒口气,何必生气啊?那个吃苦受冻的人是她唉。然而,俞晓玖确实有太多事不理解,她也不可能明白其中的阴谋——范佚名与聂彦守护皇城的精兵各一万人,二人其余兵力镇守八方。派遣几千名士兵受罚是小,削弱聂彦驻扎于城外的兵力是大。不难预见,一场巨鼎国自相残杀的恶战,即将拉开帷幕。※※护国府邸“你要带队拉练?可以带家属么?”顾风开始收拾行囊,其实他问不问都多余,不让去也去。“应该没问题,还半个月呢,不用着急。”俞晓玖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只见几道鬼祟的黑影窜上墙围。院中侍卫立刻进入一级警戒状态。高举红缨枪戳戳戳。俞晓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周:“我说徐家军啊……你们每天趴在别人家墙头有意思么?院里又没红杏。”“护国娘娘,莫与徐家军作对,交出贺千斩!”徐家军头头每日一叫嚣。俞晓玖摇着蒲扇,皇帝老儿相当给面子,书信一封送至徐家军阵营,对其半商量半威胁,所以这群人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好打发。如今,双方采取“友好”的态度进行交涉。关于这件事,还真要谢谢聂盈公主的大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