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桃抿了抿唇,小手在桌下攥成拳头,定是该死的小瘸子惹怒了师父,否则师父怎会这般黯然神伤。那死丫头真是欠抽!“回吧,为师独自待会儿。”玉桃站起身,本想劝阻,但欲言又止,深鞠躬道别。展洛鹰撩起微醺的黑眸,侧目遥望星空,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小九,小九……※※护国府邸俞晓玖趴在顾风床边,昏昏欲睡,顿感脊背上吃上一掌。她吃痛地哼了声,一转身,只见书童装扮的男子站立身后,男子愤懑的表情着实吓人。男子猛然拽起俞晓玖的手肘,俞晓玖还未来得及喊叫,已被男子捂住口鼻,硬生生拖入自己的闺房。“砰”!一声巨响,房门一脚踹合。俞晓玖瘫坐在地,向床榻旁挪了挪。只见男子大刀阔斧逼近,二话不说,扬手就要打。俞晓玖抱头弯身:“打人也要有原因,你究竟是谁?”“该死的小瘸子,我倒问问你,你究竟对师父讲了些什么?!——”玉桃揪起俞晓玖的衣领,眼中杀气腾腾。俞晓玖终于知道来者何人,她不由舒了口气,而后没骨气地恳求:“玉桃,先放下拳头,我一天没吃饭了唉……”玉桃攥得指骨咯吱作响,愤恨地甩开俞晓玖,随后一脚踏在椅上,自行倒茶败火。“师父怎么了?”俞晓玖揉了揉后背,玉桃下手巨狠。“你还有脸问我?师父此刻在酒馆里一人喝闷酒,你不是最擅长哄男人开心吗?为何独对师父这般残忍?!——”玉桃越想越气,师父从未在人前流露过失落的神情,证明原因只有一个,定是难过到一种无法掩饰的地步。俞晓玖拧起眉,笨拙地爬起身:“哪家酒馆?带我去找他。”“薄情寡义的恶婆子!床上躺着那个难道比师父还重要?!”玉桃原本是揣测,竟料中。“……”俞晓玖审视着玉桃的表情:“玉桃,你说实话,是不是喜欢师父?”玉桃愣住,一口闷气憋在胸腔,索性拍桌咆哮:“我是尊敬师父!师父平日带你不薄,死狐狸精,臭白眼狼!为何就不懂感恩图报的道理啊?!”“……”俞晓玖只想说:她矢口否认的方式,相当幼稚。“给我几日时间,我要等三德真人替师父验明正身,如果师父就是我要找的人,我会全心全意对他好。”这是俞晓玖目前唯一能给出的答案。“还要选?你为何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啊你!倘若不是为了师父,我早就打死你了!……”玉桃气得头昏脑胀,只要一提到师父,她根本无法冷静。“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吧?”俞晓玖诚恳地眨眨眼。“你?!……罢了,正巧我也饿了。”俞晓玖笑了笑,又忧心忡忡地叹口气……顾风,师父,唉。还是等三德真人吧。五劳七伤翌日晌午武天吉竟然已将三德真人引领之护国府,据说两人在路上巧遇。三德真人神色凝重,直奔顾风卧房而去。俞晓玖紧跟其后,却被三德真人挡在门外。一时三刻之后。“啊——”只听屋中传来一声惊天嘶吼,俞晓玖不安地站起身,刚欲靠近房门,心口便被一股莫名的气流所压制,空气越发稀薄,好似某种力量,在一点一点抽走氧气。她跌倒在地,周遭奴仆们也受到怪力攻击,相继东倒西歪昏厥于地。展洛鹰夺门而出,急速扶正她身躯,盘膝而坐,气运丹田,将掌心贴合于她的后心位,将精纯的内力输入她体内。“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俞晓玖额头沁满汗珠,孱弱无力。展洛鹰不暇解释,顶住骤然袭来的压迫感继续运功,他喉咙一热,鲜血已溢出嘴角。俞晓玖感到眼前忽明忽暗,迷蒙的视线锁在房门上,不知是幻觉还是地震了,只见顾风的房屋,摇摇欲晃,砖瓦七零八落地倾斜摔落……“轰隆!——”又是一声鸣响,炸雷般的冲击力顶破屋檐,紧接着,伴随门板的四分五裂的同时,三德真人仰面朝天地被弹到院中,背部硬生生地撞在十尺外的石墙之上。虽三德真人口呕鲜血,但他并未间歇,提起一口真气,唇边念念有词,又从袖中掏出两枚咒符,三两个箭步返回卧房。俞晓玖哪见过这种场面,惊慌失措地抓着领口,她不知展洛鹰做了什么,但有一缕清新的气流在血脉中涌动,使她可以正常呼吸。但其他人可没她那么幸运,不无在煎熬与痛苦中祈求生机。……不知过了多久,在三德真人的不懈努力下——万物终于归于平静。俞晓玖刚松口气,突感一股大力向肩头压来,衣襟上沾染着一片温热的湿润。“师父你怎么了?!……”她吃力地转过身,急忙托住展洛鹰前倾的身躯,他嘴角扑簌簌地淌血,仿佛开了闸的水龙头。俞晓玖捧住他的下颚,顷刻间,满手是血。“来人啊,来人啊!”俞晓玖无助地呼唤,却无人回应,因为所有人还处于昏迷之中。而那些身体不济的,早已一命呜呼。三德真人步履蹒跚地迈出门槛,一手压住心口,缓缓地走到展洛鹰身后,倾尽仅存的一点内力,运功点穴,即刻封锁展洛鹰的奇经八脉。倏地,展洛鹰停滞漾血,但双眸依旧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三德真人则心有戚戚焉,捋捋凌乱的发鬓,瘫软在地,疲乏地微喘着。俞晓玖搂住展洛鹰的肩膀,疑惑地看向三德真人:“您能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吗?”三德真人已无多余力气开口,他扬起一手命令噤声,随后打坐调息。俞晓玖不敢打搅,环视四周,院中已一片狼藉,甚至到处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可就在半个时辰之后顾风居然伸伸懒腰从屋中走出,惊见院中状况,哈欠定格在原位。“师父?您何时来的?……”顾风率先跪倒在三德真人面前,见师父盘膝而坐,面色铁青,不禁忧戚地皱起眉。“小九,我师父怎了?”顾风并未回头,扯了扯俞晓玖的衣袖。俞晓玖迷茫地眨眨眼,刚欲开口,顾风一回眸,又是一怔:“你师父也在?受内伤了?……”他再探头观望……一干家奴歪倒在地,就连武天吉也在其中,他疾步回屋,取来药箱,一边忙着救人,一边不忘询问:“你到说话啊小九,仇家找上门了?为何死伤这多人?!”“……”俞晓玖注视顾风忙忙碌碌的身影,呆滞无语。这血雨腥风的变故,分明是顾风所为,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展洛鹰是“姑姑”的真相也忘了?俞晓玖刚欲开口,三德真人低沉一咳,示意她稍安勿躁。武天吉在顾风的救助下先行苏醒,他望向顾风焦急的神色,同样迷茫地眨着眼。“天吉将军,先扶我师父回房间。”俞晓玖即刻打断武天吉的思路。武天吉领命爬起身,初次见到卸妆后的展洛鹰,但他并未多问,背起展洛鹰向屋中走去。俞晓玖抓回拐杖,吃力地站直,跟随武天吉离开。她坐在床边,思忖片刻,拭去展洛鹰唇边的血迹,直截了当提醒武天吉:“顾风似乎被他师父抹去了一段记忆,不要问他任何事。”她大概明白三德真人的意图,顾风无端端昏厥,后又引发一系列灾难,正因为她说:嫁给师父。武天吉自然言听计从,不由难以置信道:“顾风的内力,可怕到一种无人能及的境界。”俞晓玖指尖一顿:“你是说……他武功非常高强?”“不敢断言,但他竟然拥有这般精纯的内力,假以时日定可称霸一方。这样讲吧,贺千斩武功已是出列拔萃的强中手,但体内所释放出的杀伤气息不及顾风的一半。”武天吉也是习武之人,竟然从未察觉顾风才是盖世翘楚。“贺千斩都打不过顾风了?”俞晓玖听得晕头转向,看来只有三德真人才能替众人解惑。“我只是打个比方,唯有赞叹,强中自有强中手啊。”武天吉揉了揉钝痛的胸口,见小九神色焦虑,安慰道:“顾风秉性纯良,应该不会搞出翻天覆地的大事。”俞晓玖木然应声:“我师父他没事吧?”“你师父定是在方才释放了大量内力,否则你哪里承受得了?内力相撞不免造成经脉受损,调理几日方可痊愈。”武天吉为避免小九担心,避重就轻地回话,暗自对小九的师父好生佩服,为了保护小九险些连性命都搭进去。“武天吉!快滚出来帮我啊,别在屋里躲清闲,早知如此便不该先救你!”顾风一人忙里忙外,累得汗流浃背。武天吉嘴角一抽,罪魁祸首果真失了一段记忆。“天吉将军,倘若有人问起此事或我师父的来历……”“请娘娘放心,末将自会守口如瓶。”武天吉郑重表态。方才一乱,又忘了礼数。俞晓玖抛去感激的目光:“谢谢你。”武天吉俯首行礼:“娘娘的事就是末将的事,末将先去忙了。”俞晓玖轻点头,对武天吉心存一份歉意。片刻后,一串闷咳声拉回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