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听到这价钱会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再大吼一声‘真贵啊’!咱不要了。”宗海晨掐着嗓子尖声尖气,随后耷拉下眼皮,漫不经心地前行。他不是心疼钱,只是感觉她之前的一言一行与现在不符。“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是你撞坏了我的头。”“靠!我再重申最后一次,是你突然冲出胡同撞上保险杠!是你撞的我!”提起这事他就火大,招谁惹谁了这是。女孩耸耸肩:“或许吧,可不记得了……”“不是或许,这、是、事、实!”“好啦好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孩顺了顺他的胸口,如果不说后面这句还好,可她偏偏说了:“大不了我再也不买衣服了,是你叫我进去挑又嫌贵,真小气……”宗海晨感觉自己快被她晕菜了,他一把剥开女孩的手,借题发挥道:“男女有别知道吗?别得哪儿摸哪儿!”这是多么没有说服力的一句话。不过女孩没再顶嘴,哦了声,把手插入上衣兜,跑向生意红火的火锅店。他俩进了店门,宗海晨让女孩先去找座位。可是,就在他去洗手间的这空挡,刚才冲着女孩吹口哨的那几个小混混便认出了女孩。女孩无视几人唧唧索索的议论,坐在靠窗的位置翻阅菜单。一道黑影遮住菜单,女孩抬起头,直视坐在对面的小混混,啪地一声,合起菜单。不等小混混搭讪,女孩先开口了。“滚。”她的声音很轻,但气势十足。“啧啧,怎么说话儿呢这是?我没恶意啊,就是看你一个人吃饭挺孤单的。”小混混向女孩微倾身:“要不你去我们那桌吧,吃晚饭带你唱歌去。”“你没看到我的胳膊打着石膏吗?”女孩相信他看到了,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小混混刚打算说点什么,感觉有人敲了敲他的肩头,他侧起头,对上宗海晨那一副百般厌烦的神态。通常情况下,女方如果不是单身,小混混们多半不会纠缠,但是这对男女的态度太傲慢,引来小混混的逆反心理。何况他们人多,怕什么啊。噌噌噌,原本围坐在另一桌的混混们,抄起空酒瓶子缓缓逼近。更普遍的情况下而言,大部分人自然不愿意找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要么帮这些地痞埋单,要么说几声对不起,再被对方挤兑几句就算完事儿了。谁知宗海晨既不让步,也不叫嚣,立马拨通“110”。“你好,海天火锅城一楼有无人酗酒闹事,手持酒瓶欲行凶,请速来,谢谢。”他将手机揣回裤兜,似笑非笑地看向几人。这几个人当然没想到哥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报了警,不由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见状,火锅店经理向保安使个眼色,暗示上前调解。保安必然会向着“弱势群体”这边,所以将几人请上二楼,并且送上两盘鲜羊肉自当赔礼道歉。几人虽然心里不爽,但保安人高马大也是事实,索性叫经理打了八折,悻悻而去。宗海晨转身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你会功夫么?”女孩见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好奇地问。“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功夫呢。”宗海晨不屑一哼。女孩听他给出的答案,用一种“你肯定不会”的神态对着他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看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就算你犯下天大的过错我也无非是好声好气地说你两句,是不是很有风度?”他认真地问。“是,你是好人。”女孩笑起来的模样很天真。宗海晨近日来也发现自己特善良,至少对这骗吃骗喝骗穿骗住房的小丫头仁至义尽了。……两人吃完涮锅儿,捧着肚子走出火锅店。食欲是怎样诱发出来的?就是看你吃得香,我的胃口也会大开。女孩正好是那种可以调动别人就餐心情的类型。吃饱了溜溜弯儿,尤其是在不冷不热的季节里,小风干爽,那是相当惬意。然而,当他俩还没走出百米,只听身后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宗海晨猛地回头,一看又是那几个小混混,原来几人压根没走远,就等着他们出来之后再打击报复。其中一人抓起堆在道旁的红砖头,嗖地,向宗海晨迎面打来!宗海晨则伫立原地不动,他有一项特长——目测能力十分精准。估摸着吧,这块砖头会落在他身体左侧半米的位置。于是,他向右边移了一步。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砖头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眼前飞过一样闪着银光的东西,紧接着,“哐!”地一声,砖头偏离最初的方向,呈90°飞向道边的门面房,石块撞墙碎裂,应声落地的同时,溅起无数碎屑。见状,宗海晨怔怔地看向门店墙壁那边,定睛望去,原来刚才划过眼前的东西是一把汤勺,勺子击碎了砖头,又插入对面的砖墙里。而伫立百米开外的混混们,也被场面给镇住了,这得使出多大的力量以及多准的手法才能先用勺子击中砖头,又将勺子把插入石头缝里啊?!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原来才是真正的高手!混混们在看女孩的同时,女孩也看向他们,她蹲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对准刚才向宗海晨丢砖头的那名混混,说出一句令人更震惊的话。“我数到三,不跑要你左眼。”想想勺子击碎砖头的那一幕,混混们不敢在挑衅,急忙拦下出租车,幸好五个人都是瘦子,叽哩咕嘟都挤上车,逃之夭夭。“你没事吧?”女孩跑到宗海晨身旁,对他的身体上下打量。“你?……”宗海晨费解地凝视她:“你究竟是干嘛的?”顺便,抓起她的右手,发现她的指肚附着一层硬茧。女孩则是迷惘地眨眨眼,稍显后知后觉地回答:“我哪知道,看到那些坏人欺负你,我完全出于本能……”宗海晨抿唇不语,摩挲着她的指骨,她的手指柔软纤细,却可以迸发那么大的爆发力。这与从电视上看到的用纸牌切西瓜的表演道理相同。足以说明一点,以柔克刚,出手速度极快。硬茧主要分布于拇指与食指之间,证明她善用飞刀类的武器。他思忖,从初次见到她时的言行举止与衣着来判断,她并不像是久居大城市的都市人,难道她是那种五湖四海串场表演的江湖艺人?如果这样的话,她的住所应该离事发地点不远,她的伙伴应该也在找她。嗯,给她拍张照片,展开人肉搜索。“对了,勺子哪来的?!”宗海晨忽然冷下脸,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火锅店的汤勺。女孩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我不是故意偷拿勺子……而是莫名其妙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那些人没走远,所以不知不觉地就把勺子放进了兜里……刚才摸到勺子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真的,你相信我!”宗海晨扬起狐疑的视线……嗯?虽然失忆了,警惕性仍旧高得惊人。如此说来,又不像玩杂耍的,而且她刚才跟地痞说什么来着,再不跑就打瞎对方的眼睛。这不是良好市民会说出口的话吧?缓缓地,宗海晨倒退三步,这长相甜美,行为绝狠的小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头?☆、突袭之吻回到家,宗海晨首先给女孩拍了两张照片,一张正面,一张侧面,上传网络,在寻人论坛中张贴寻主启示,希望可以尽快联系上女孩的家属或朋友。“你想赶我走么?”女孩看向电脑屏幕中自己的照片。“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他反问。“当然想知道,但是我不会为了这件事感到苦恼。”女孩环视宗海晨偌大的卧房,“你家是不是很有钱?”“过得去,所以你想赖上我?”宗海晨没打算给她面子,何况事实如此。女孩耸耸肩:“因果轮回,是你撞上我在先。”“是你撞!……”女孩高举双手:“口误,是我撞上你,但是你身为驾驶员只能委屈一下承担全部责任。”宗海晨瞥了她一眼,忽然想起纹在她背部的甲骨文。任何与古代文明有关的事物都会令宗海晨产生浓厚的兴趣。反正这女孩打算在他家白吃白住,还不如给自己找个收留她的理由,于是,他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叫女孩去厕所脱掉上衣,再围一条浴巾返回。“明天行么?我困了。而且,我觉得你忘了我有一只手骨折。”女孩拒绝得很从容。宗海晨确实不具备怜香惜玉的情结,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挺纳闷的,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杀伤力的武器,可是从小到大,他看见女孩哭就心烦。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他与一个特漂亮的校花交往不到半个月就跟对方提出分手,理由就是这女孩太爱哭了。看电影哭;看小说哭;看到野猫野狗伤心难过;如果他忙得抽不开身,她直接连哭带闹。对了,就连路边两口子吵架,她也哭,跟她有什么关系啊?还边哭边替那女人抱不平,顺便挽起宗海晨的手臂,闪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嗲嗲地问:晨,你以后不会这样对我,是不是?每每此时,宗海晨恨不得当场告诉她:当然不会这样对你,因为咱们马上就要谁也不对着谁了。拜拜了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