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太后年纪大了容易疲乏,她时不时按揉太阳穴,却不愿离开选秀场。更可疑的是,她竟然未带贴身侍者随行。忽然,尊太后似乎发现了某人,眯起眼,微倾身望去……“穿粉裙的那个女子,你上前一步叫哀家看看。”粉衣少女大致十五、六的模样,相貌俏丽,她头顶梳着活泼的双环鬓,年纪小不怕生,所以欢蹦乱跳地向尊太后走去。尊太后命她跪在膝前,捏起少女的下巴,侧看看,上看看,仔细打量。不过,尊太后很快命少女返回原位,眼中闪过一缕失望之意。乔晓佳在旁观察尊太后的一举一动,没错,她就是在找一个女子,一个容貌与她想象中相似的女子,那个女子……会不会就是遥紫芸呢?想到这,她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退到更衣化妆的房间,换上一袭女装,涂脂抹粉,以女儿身步入选秀台。她这么做,确实是萌生一种不成熟的想法,遥紫芸的相貌特征已无处可寻,但是两人为何会在同一日双双死亡?而且都是身怀有孕。有些事,不是你不愿联系在一起就毫无干系的。而她的目的,并非让尊太后误以为她是遥紫芸,而是希望尊太后也曾见过墨紫雨。当然,此做法非常冒险,一旦尊太后认定她就是墨紫雨,同时暴露了她叛妇的身份,不过她太想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唯有铤而走险。很快,尊太后确实注意到一袭艳红纱裙的乔晓佳,但是注意她的原因主要是……这小女子为何与那伶牙俐齿的小太监六分相似?“红衣女子,过来。”她指过去。乔晓佳款款而行,跪在尊太后的面前。“姓氏名谁,家住何处?”“回太后的话,小女子姓兰名……紫芸。”“哦,兰……”尊太后无意识地重复着,忽而一把抓起乔晓佳的手腕,情绪中透着几分激动:“紫芸?你叫紫芸?!”正如乔晓佳所料,尊太后就是在找相貌与遥紫芸酷似的女子。换言之,玉峙仁喜欢,或者至少喜欢过遥紫芸。尊太后拉着她一同起身,围绕她周身打量,一边点头一边满意的笑。“小李子!去看看皇上睡下没,若未睡速速回来禀告。”她兴冲冲道。太监领旨离去,不一会儿返回告知: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好,好!”尊太后困意全无,拉起乔晓佳向殿外走去,不忘嘱咐道:“哀家带你去见皇上,倘若皇上未将你轰出来,你便帮皇上沏茶研磨,莫乱开口,听懂否?”“是,小女子全听太后安排。”乔晓佳故作天真一笑,柔声问道:“太后,您为何一直笑盈盈的呢?皇上会喜欢我么?”提到此问题,尊太后的笑容敛了敛:“哀家不知皇上会不会看上你,只能碰碰运气,倘若皇上对你不冷不热的也在哀家意料之中,试试吧……”说着,她拍了拍乔晓佳的手背,一把年纪还要为儿子操持男女之事,实属情非得已。抵达御书房门前,尊太后无视太监的婉言阻拦,径直步入。玉峙仁并未抬头,一面低头阅卷,一面关切道:“时辰不早了,母后为何还不休息?”尊太后重重地咳嗽两声,试图拉起玉峙仁的视线,可是玉峙仁很不给面子。尊太后向乔晓佳使了个眼神,在进门前,尊太后本想教她如何自我引荐,但是未料到此女初生牛犊不怕虎,非但不胆怯,并且提议,由她自己想办法取悦皇上。必然令尊太后喜出望外。乔晓佳瞄了一眼玉峙仁,默默点头,摊手示意尊太后先行离开。尊太后见这丫头自信满满又机灵,朝她抛去喜悦之色,甚至不顾身份,悄然摆了个替她鼓舞加油的手势。乔晓佳掩唇浅笑,通过这件事她发现尊太后并非心机很重的阴险之人,只能说脾气比较直,性格倒与汝南王有些相像。“皇上早些歇息,哀家也去睡了。”太后心平气和道。“母后慢走。”玉峙仁终于舍得扬起眸,但是目光登时定在乔晓佳身前,脸色沉了下来。二人面面相觑,尊太后却误以为儿子看上如花似玉的小女子,暗自窃喜,笑着离开。“三更半夜你这是作甚?”乔晓佳故作委屈地捋捋发辫:“奴才睡不着四处闲逛,无意间走到紫芸殿前,听殿中乐曲悠扬,忽然想起奴才肩负选秀之责,便走入殿中,怎料尊太后刚巧也在,奴才未避免自身的出现惹怒太后,便……突发奇想换了女装,想着混在秀女之中定无大碍,谁知太后问起奴才姓名……”她缓缓跪下,故作万分焦虑道:“奴才情急之下只想到‘紫芸殿’三个字,便谎称自己叫兰紫芸,于是乎,太后就把奴才带您这来了……”玉峙仁注视她那双会说谎的眼睛,是的,一双分明是谎言却令你察觉不到破绽的眼睛。这便是墨紫雨的可怕之处,纵然你具备再强大的分析力依旧辨不清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或者说,他更希望是真的,可其中总夹杂着无法解释的巧合。“过来。”他疲惫地动了动唇。乔晓佳起身靠近,停在距他三步之遥的位置,一副迷茫且等待指示的表情。玉峙仁仰在椅背上,直视她许久……他确定对于她的情感并非爱情,只想利用她的才能顺利达成目的。他一遍一遍地如此说服自己,每日都要提醒自己次,尤其是闲暇之时,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停止忙碌,直到筋疲力尽,倒头便睡。“你去军营听候命令吧……”最终,他还是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命令,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威严。“遵命。”乔晓佳并未迟疑,离开皇宫方便寻找尼姑庵,至于遥紫芸,她心中基本有了定论。不过现在就差一个环节说不清,倘若遥紫芸与墨紫雨是朋友,那玉峙仁为何不曾见过自己?还是他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呢?可是话说回来,墨紫雨乃叛妇之身,凭他玉峙仁的智慧,岂能连旁敲侧击两句都未曾有过?“皇上,新寡村之重修事宜奴才已办妥。若无旁事,奴才这便回去收拾行囊。”她再一次冒生命危险提到那个玄机四伏的地方。玉峙仁的目光在转瞬之间顿了顿,他微扬起冰冷的眸:“莫再试探朕的底线。”“……是。”乔晓佳跪地行礼,玉峙仁果然聪明异常,不过这种交流就像在悬崖边群魔乱舞,一个不留神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她不敢在招惹玉峙仁,起身向门槛方向走去,想到马上要见到段瑞龙,且与他朝夕相处一段日子,或许还有机会去看看墨墨。以上两点,令她心情大好,竟不自知地笑出了声。“你就这般思念段爱卿?”他讲完这句话的同时,已感到后悔。“嗯?……”乔晓佳驻足回眸,笑容却未能一同收起:“皇上误会了,奴才只是……”她那刺眼的笑容,真刺眼。“好了,下去吧。”玉峙仁不想再听她捏造谎言,正因为他知晓皆为口是心非。那日在龙榻之中,他怎就误以为她是投怀送抱呢?分明是别有用心,只不过他还未查明她的目的所在。他悠悠地走到窗沿前,望向浩瀚的夜空,满天星斗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他注视其中最亮最大的一颗星,喃喃地念道:“遥,紫,芸……”这个熟悉且陌生的名字嚼在他的唇齿间,有些含糊不清,又久久未能散开,仿佛他的记忆,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段,冒出一副若隐若现的身姿,在他即将把她从记忆中抹杀时,却又因现实的无奈逼着他不断想起那个女人,那个他身为一国之君绝对不应该去接触的女子。她一定是仙女转世,上苍派她来挽救他的声誉,却又因其“判妇”的身份,被迫阴阳两隔。或许正是因为这一件令他抱憾终身之事,他矛盾着,又期盼着,在他执政期间可以出现一位优秀杰出的女子,凭借她的智慧及才干为本朝做出一番贡献,再通过她的实力,证明女子绝非低贱卑微之流。要说遥紫芸重要否?重要,动摇了他固有的观念。可是扪心自问,她当初该不该死?……玉峙仁悠悠地吐口气,只怪她命不好。遥紫芸,倘若你在天有灵,莫怪朕的母亲心狠手辣,她全是为了朕。“你这是作甚呢?盯着我看了半个多时辰。”段瑞龙赤身躺在枕边,同样身无寸缕的乔晓佳的躺在臂弯里,满怀心事地偷瞄他。她只是要挣扎,要不要将七日娘子为遥紫芸的事告知于他,又会不会因为玉峙仁的介入给他引上杀身之祸。“你念念不忘的女子,你可记得姓名?……”段瑞龙笑容顿敛,一翻身压在她身上,不等乔晓佳做好准备,他已强行进入了她的身体。乔晓佳微蹙起眉,凝望着眼睛上方的他,他的情绪变得异常低落,显然想通过欢愉之事欲盖弥彰。“生气了?”段瑞龙大力甩了甩发鬓上的汗珠,身体可以暂时忘记,但悬挂在脖颈上的金戒指却在油灯的照耀下泛起熠烁的光芒。他索性将戒指圈咬在齿间,一来看不见,二来……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