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龙回忆片刻,哑然失笑,连带伤口一紧扯得咳嗽两声:“女人就是爱记仇,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这次算轻的了。”乔晓佳手捧茶杯坐到床边,用指尖沾了沾茶水,随后涂抹在他干涩的唇边,“郎中交代了,为了避免走动拉扯伤口,请您尽量少喝水。”段瑞龙应了声,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有夜壶不用走路。”“……”这活她可不干。乔晓佳慢条斯理地沾湿了巾帕,蹲在床边,托起他的手臂轻轻擦拭,干掉的血迹与新血混合在一起很难清理,而他手臂上的大小伤痕更是不计其数,要说男人还真是皮糙肉厚啊。段瑞龙忍着阵阵袭来的刺痛,顺口气合上双眸:“我离开这段日子里无人刁难你吧?”“没有,都对我很好,耿将军偶尔也来看看我。”乔晓佳才帮他擦了几下,整盆水已染成红色,她微微蹙眉,“流这么血怎不早点救治呢?您就不怕血流干了么?”“当时早已杀红了眼,谁还管得了这点小伤啊。”段瑞龙眯缝着眼皮,呵呵一笑,“不全是我的血,还有敌人的。”乔晓佳发现他精神头还不错,端起铜盆先去换水。男人体内涌动着好战的因子,这点或许是男人与女人从本质上的区别吧。女人大多不喜欢战争,不过站在远处观摩一下气势磅礴的战阵场面倒是可以。待她换水回来,段瑞龙已沉沉睡去。她蹑手蹑脚地坐在床边,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血渍……细细看去,浓密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处处透出属于男人的刚阳之气。他是天生的战士,还是战斗力超旺盛的那种。乔晓佳边琢磨边帮他擦拭血迹,当擦到他的脖颈处时,一条隐约露出的红线引起乔晓佳的注意。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红色绒线,用指尖挑起——线上串着一枚金戒指,看那戒圈的尺寸应是女子所佩戴的饰物。这时,段瑞龙悠悠挪身,她无暇多想,急忙将那枚戒指塞回他的领口之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乔晓佳一不小心成了段瑞龙的全天候护工。煎药、更衣、送饭倒茶等琐碎事一样都少不了,再加上“小皮猴”墨无名,不到三天就给她折腾得想哭。然而,虽然乔晓佳总是摆“僵尸脸”,但段瑞龙可是心安理得的享受服侍。他喝下一碗苦药汤,拧起眉头,将药碗递给乔晓佳。乔晓佳则面无表情地接过空碗放在桌边,然后又如行尸走肉般坐回床边。她困得双眼模糊不清,忍无可忍之下提出要求:“我想找丫鬟替我会儿,太困了。”“昨晚又未睡?”段瑞龙问完这话就觉得多余,昨晚她在这屋伺候自己直至后半夜,其实他因伤口疼痛也未踏实睡过。“去吧去吧,睡足了吃饱了再回来。”乔晓佳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被老管家撞回三步。老管家风风火火地跑上前,道:“将军!皇上来看您了。”“哦?”段瑞龙捂住胸口,艰难地支起身,“告知皇上,本将军这就过去……”他疼得龇牙咧嘴,一抬眼皮看见墨紫雨溜边想跑,道,“过来帮我更衣。”“……”乔晓佳拖沓返回,眼泪快要掉下来了。段瑞龙一手支在桌边,一手拄着拐杖站稳。伤口还未愈合,只见鲜血顺着伤口渐渐溢出来,他闷哼一声,轻吐了口气。乔晓佳辅助他换好朝服,抬眸之时见他脸色越发惨白。“我怀疑您能不能走到前院,要不我去请皇上过来见将军?”话音未落,一股大力压在她的肩头,她必然吃不住力,两腿一软险些跪倒。段瑞龙此刻无心逗贫,正色道:“怠慢谁也不能怠慢皇上。你扶着我,走吧。”乔晓佳咬紧牙关站稳脚跟,但是承受庞大的身躯她确实有些吃不消,不禁小声控诉:“将军就会使唤我一人,真不知你养那么多丫鬟作何用。”段瑞龙挑起眉睨了她一眼:“那你想怎样?”“当然是要求加工钱,我一人干了五个人的活。”乔晓佳斜了他一眼,几日下来给她折腾得不成人形,于是她立马改变主意,等钱赚够了银子,她就带着墨无名找个青山绿水人烟稀少的地方过好日子去。段瑞龙付之一笑:“啧啧,你个小财迷,莫非是想赚够银两逃出将军府?”“……怎么可能?”乔晓佳眯眼一笑,谁说不是呢。段瑞龙笑而不语,一扬手示意她挪步。她应了声,搀扶着段瑞龙缓慢前行。途中,他不由看向身材瘦小的墨紫雨……从前受伤后皆是男仆在照料他。墨紫雨辛苦他全然知晓,只是他不愿让其他女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对她的好感确实来得莫名其妙,也不能说完全莫名,因为只有他清楚为哪般。忽而之间,他一股大力捞过乔晓佳的脸颊,嘴唇在她的额头处碰了一下:“我不会让你离开将军府半步,这辈子想都别想了。”乔晓佳脊背一僵,心里窝火嘴角却又不能直接表达出来,她只得拐弯抹角地回:“哪有您这样的,我又没签卖身契……”段瑞龙粲然一笑,紧了紧她的肩膀,顺势一拉将她的身体贴在胸膛前。这暧昧的姿势令乔晓佳极为尴尬,毕竟她对段瑞龙没有感情,彼此之间无非是奴隶与奴隶主的关系,于是她急忙提醒:“皇上还在等您。”“本将军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愿意做妾还是想就这么过下去?”段瑞龙边走边问。“我想当米虫。”乔晓佳知道他不明白,又道,“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困了就睡,想去哪就去哪的那种人,这是我人生的最大目标。”段瑞龙挑了挑眉:“哟呵,不听不知,你还挺腐败的,不过,也容易得很。”乔晓佳微微叹口气……根本不容易,不付出“惨痛代价”谁会让她做米虫。二人走入厅堂,乔晓佳再次见到封疆帝玉峙仁,他今日一袭龙袍软缎,配饰华丽,威严的气势展现出另一种风采。未等段瑞龙单膝跪地行礼,玉峙仁上前一步扶起他:“段将军此战一举攻陷敌国主城,朕深感欣慰。看座。”“皇恩庇佑。”段瑞龙行礼受奖,随后由乔晓佳搀扶坐落。玉峙仁浅浅一笑返回上座。段瑞龙是他最得力的武将之一,性格直爽且言出必行,对朝廷更是忠心不二,他早有意扶持段瑞龙坐上将军统领一位,但有一点使他心中犹豫,就是段瑞龙为人处事不够圆滑,那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时也会令他难看。玉峙仁一早便注意到墨紫雨的存在……莫非拿他的警告当做玩笑?乔晓佳感到那丝不悦的目光掠过她的脸颊,她也不想出现啊,真是倒霉。当段瑞龙汇报战况之时,玉峙仁时而会看上墨紫雨一眼。他若有所思地慢慢品着茶,道:“段将军此战伤势不轻,朕从宫中挑几位御医给你调理调理身子。”“承蒙隆恩,不过臣已经无大碍了。”段瑞龙对御医向来无好印象,一群装腔作势的白胡子老头,没病的也能被他们说得全身是病。玉峙仁微点头放下茶杯,道,“明日御医会到你府。”他话语虽轻,却不容反驳,随后看似很随意地指向墨紫雨,“叫府中丫鬟去宫中取药便可。”段瑞龙自然不能辜负皇上的一番美意,行礼谢恩:“听皇上安排。”“……”乔晓佳悄悄地垮下肩膀,段瑞龙以后还是少打仗吧,合着他一受伤自己也闲不下,东跑西颠的可真累。……待玉峙仁离开,段瑞龙与乔晓佳不约而同顺了顺气。段瑞龙见她一脸疲惫,随便召唤一个男仆扶自己回房,轻推她肩膀催促:“你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去宫中取药。”“不能叫别人去么?皇上又没指名道姓。”乔晓佳面有难色地问。“皇上指了你,只能你去。”段瑞龙解释完又觉得不对劲,“哎呀,我发现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胆敢违背本将军的命令。”乔晓佳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却又被段瑞龙拉回原位,他先是发出一阵笑声,才道:“我知晓你辛苦,莫生气了,给你加工钱。”“将军也会打一巴掌揉三揉这套哦?我去睡了,晚点再去伺候您。”乔晓佳有气无力地回话,继而向自己卧房走去。段瑞龙注视她疲惫的背影,自顾自笑起来,有个女人在身边的感觉,还不错。※※※翌日玉峙仁貌似挺重视段瑞龙的病情,竟然派来五位御医入府诊治,忙忙呼呼一上午,之后开了一堆引药“时间表”交给老管家,走时还不忘叮嘱管家:两个时辰之后去宫中取药。当然,这么“好”的差事必定少不了乔晓佳,老管家将入宫通行令牌交给乔晓佳,还特意安排了一顶小轿给她乘坐。乔晓佳撩开窗帘一角向街道看去……初次踏踏实实地走在这座城池里,不用害怕随时被士兵盘查,也不用担心飞出的刺刀误伤到自己。人总之是这样了,会在低质量的生活中寻求一点值得安慰的事;在优越的条件下追求更多的物质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