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正当何夏欲将匕首刺入胸口之时,发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匕首未开刃。此刻,花轿戛然而止,紧接着,花轿外传来万马奔腾般的躁动,何夏刚欲撩帘一看,便听到有人向花轿这边走近,她急忙揣起匕首,披上盖头。=================================================================-->掀开轿帘的这位,正是今日的新郎官廖兮凯。何夏顺盖头下望去,只能廖兮凯的衣袍,而廖兮凯并未开口,好似正在静默地凝视自己。乐曲停止,气流凝滞,整条街道呈现一片寂静。“在你上花轿之后,岳丈告知于我,你身上藏了匕首,真的?”廖兮凯的话语稍显颤抖,他本想理会何云炙的那番话,但终究停下迎亲的队伍。“……”何夏下意识护住袖口,爹咋知晓她从屋里取了匕首?廖兮凯走入花轿,随手放下轿帘,缓缓托起何夏冰冷的手指,而他的手指,也在不安中颤栗。廖兮凯缓了缓情绪,轻声细语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绝无寻死的念头,告诉我好吗?……”何夏躲在红盖头下垂泪,此刻已无暇考虑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不过,她能感到廖兮凯心中的烦乱。他希望她否定一切,可是……她确实打算一死百了。“回答我小夏,你可知晓我此刻的心情?……”廖兮凯隐隐察觉,她的沉默证实岳丈的揣测,何云炙告知他——何夏曾经爱上过一个男子,倘若平平安安送入廖府,证明她已下定决心忘却那段感情;如若不然,她为了不令爹娘为难,或许会在迎亲途中做傻事,证明她至死不渝的爱情。且,何云炙故意放在桌上的匕首,已然消失。虽周遭弥漫的喜气,但廖兮凯一路揣着这件事,心乱如麻。久久……何夏抽回他紧握的手指,悠悠取下红艳艳的新娘盖头。一副已哭花脂粉的泪颜,再次令廖兮凯心如死灰。何夏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放在腿上,爹说的对,该面对的问题还是要由她自己来解决,逃避是弱者的表现。“对不起廖兮凯,我忘不了雷腾云,虽然他没有你温柔体贴,虽然他把我还给你,但我心中已容不下第二个男人,对不起,是我三心二意,是我不好,对不起……”廖兮凯望着刺眼的匕首,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心情打落低谷。“你最终还是选了腾云,最终……宁愿让我伤心。”他落寞地动动唇。何夏勉强站起,弯膝跪在廖兮凯面前,千言万语也不足以化解廖兮凯所受的屈辱。可是,纵然嫁给他,也只会令他更为惆怅。廖兮凯疲惫地坐在轿椅上,望着何夏,望着他无缘相伴一生的新娘。“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我放弃的理由……”何夏沉了沉气,将一个不得不说的秘密坦白开来……“他令我懂得何为真正的宽容,他生父死于毒九天之手,而毒九天正是我的外祖父。”廖兮凯必然知晓雷腾云之父死于何状,他颇感震惊:“如此说来,你娘就是?……”“千毒草,希望你能保密。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守住这个秘密。”何夏再次叩谢廖兮凯:“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廖兮凯神色稍显木然,城内贴满关于缉拿“千毒草”的追杀令,他还与父亲玩笑了几句,赞许雷腾云办事果然雷厉风行。更有甚,他们父子俩还商量过,倘若雷腾云顺利缉拿“千毒草”,他们一家人定要大摆筵席宴请宾朋,恭喜雷腾云替父报仇。而如今,这位令江湖人士垂涎三尺的女子正是何夏的娘亲。“腾云他,何时知晓的?”“三个月之前,他清楚我娘并非他的仇人,所以放过了娘,我想,他心里也挺挣扎的吧。还有一个原因,他冒险救下一名男童,多冷漠的一个人,却不能见死不救,而我,应该是从那时便认定了这个男人。所以……”廖兮凯思忖片刻,不由一声喟叹,原来,他们所经历的,并非自己想象得那般简单,同时证明,雷腾云真心爱何夏,却又为了自己,宁愿放手。也不准确,雷腾云并未放弃吧……廖兮凯如梦初醒,不禁苦涩一笑,取下胸前的新娘团花,挂在椅背上,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花轿,他勾勒出他与何夏的未来,但女主角临阵退缩了,无可奈何也……锣鼓队不明所以,无不注视落寞的新郎官,这喜乐究竟还吹不吹了?廖兮凯则对周遭的躁动置若罔闻,他独自走入宁静的巷子,空洞的视线落于天际,等待只是一场空,一场梦。此时,巷角走出一位身着新娘红妆的女子,款款来到廖兮凯身旁,女人明媚皓齿,柔情似水。“廖公子,倘若不嫌弃,香蓉愿陪你走完这一程。”香蓉手中捏着红盖头,廖家喜宴已惊动全城,如何收场是个大问题。廖兮凯初次注意到香蓉,他一脸倦色,道:“腾云命你来的?……”“非也,雷少爷不知,何老爷一家也不知,是我自作主张。”香蓉秀眸微垂:“请廖公子成全我家少爷,香蓉愿一辈子当牛做马侍奉您。”廖兮凯不知该说些什么,倘若要说,只能说雷腾云做人真是成功。他自嘲一笑,接过香蓉手中的红盖头,缓缓落在她头顶,凝望轿帘的方向,坐在轿中的人儿,他一见钟情的女子,再见了,何夏……廖兮凯拉起香蓉的手指,一声令下,轿夫将新娘花轿停泊在巷子口。“上花轿吧,我的新娘……”他用何夏可听到的音量告知香蓉,只有天知晓他有多不愿放弃。香蓉欠身示意,撩开轿帘,一把将处于呆滞状态的何夏揪出轿子,愉悦地开口:“走吧,顺着这条巷子一直走,你想见的人就在那边。”何夏打量一袭红妆的香蓉,疑惑地眨眨眼:“香蓉姐?你这是?……”香蓉掀起盖头一角,朝她顽皮浅笑:“看不出么,我要嫁人了,日后照料少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快去吧。”何夏怔了怔,一把搂住香蓉:“香蓉姐,我昨天还跟你嚷嚷,你……呜呜……”香蓉憋着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当初是你仗义执言才引起少爷的注意,少爷肯救我脱离苦海,正因为少爷重视你,香蓉从不曾忘记你的恩情,小夏,祝你幸福……”何夏泪水充盈,笃定地点点头。香蓉今日是那般美,心灵极美的女人。廖兮凯悠悠一叹,面朝欲言又止,浅浅一笑。虽然只是一个笑容,却包含了释怀与祝福。※※待花轿再次抬起,何夏按照香蓉的指引向巷子深处走去,走出没几步,便走上另一条宽敞的街道,而眼前的一幕,更是令她大为震撼。一千匹纯白色良驹由一千名天煞派魔众驾驭,五百匹为一队,整齐划一地列队街道两旁,两条延绵不绝的红色绸缎连接在每个人手中,形成两道气势如龙的红墙。雷腾云英姿飒爽,伫立列队最前方,今日,他身着一袭霸气十足的天煞派华服,考究的黑色面料上绣有一只银色麒麟,麒麟气势威武,傲视天下的姿态与主人如同一辙。雷腾云若有似无地扬起唇,一声令下,坐立于马背上千余魔众,同时抖开红绸缎面,只见艳红色的宽绸带上,展开一幅幅惟妙惟肖的图画。何夏惊异到瞠目结舌,她一步步地缓缓前行——从她走错房间睡错床的那一幕开始;雷腾云逼她洗脏衣服;苹果换糖;假借化缘名义去酒楼吃饭;打死地头蛇;河畔比赛游泳;离开少林;进入晋阳城;何夏与雷腾云吵嘴,雷腾云一声吼吓得她尿裤子;人殉;救男童;何夏钻进水中寻找受伤的雷腾云;雷腾云骨折疗伤;何夏高举甲鱼大骂“王八”戏耍雷腾云;离开李大姐家;走进瀑布抓蝙蝠;进入凤凰城奴隶市场;何夏与乞丐逗贫,再与波斯女大肆买卖雷腾云;无意中解救香蓉;他们被官兵当奴隶;何夏以为脸上烙印“奴”字,两人初次吵翻天,又和好;何夏生辰,弹曲……等等等等,直到昨日在酒馆拥吻的情景。往事,或喜或悲,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何夏脑海中,模糊了她的双眼。雷腾云整整画了一夜,就连为背景上色都是由他亲力亲为,因为这是她与他的故事。不可抹杀的快乐,无法割舍的女人,今生今世,非她不娶。何夏与雷腾云遥遥相望,雷腾云一跃下马,蹲在街道中央,向她展开双臂……何夏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提起裙摆,奔向给予她满满幸福的男人。她跑得气喘吁吁,一把搂住雷腾云脖颈,笑容与泪水凝集成一股沸腾的暖流。“混球,干啥来这么晚,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哪里晚,恰到好处。”雷腾云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何夏一口:“我昨日不是跟你说了,今日要看到最美的新娘,还哭,丑死了。”何夏破涕为笑:“混球,你真是个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