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被谁害死的。”“《黑卷宗》知晓不?那里面记着呢。”奈嘉宝又掏出两个核桃递给雷腾云。“咔嚓”……雷腾云无意识地捏碎核桃。“倘若知晓我还抓你作甚?”奈嘉宝挑起眉,捂嘴一乐:“你这混小子愣头愣脑的,我还真喜欢。”“……”雷腾云揉了揉太阳穴,怪不得何夏身处何险境都无半分紧迫感,原来遗传了她娘的“大无畏”精神。奈嘉宝言归正传,道:“《黑卷宗》是毒九天害人的手册,买凶杀人笔笔记录。据小夏说你打算放过我,礼尚往来,我一定会告知你真凶是谁,但手册不在我身上,等我回了京城帮你瞅瞅。甭着急。”“在京城何处?”“呸,你以为我傻啊,等口信吧你。”“莫非在隆诚帝手中?”奈嘉宝扬起下巴,呵呵一笑:“当然不是,不过你知晓的还真不少。”“那就是在你姐那。”“?!”……奈嘉宝呛咳一声:“何夏那死丫头把我老底都抖搂出来了?”雷腾云嗤之以鼻:“她敢不告诉我吗?不想活了?”奈嘉宝转了转眼珠,看不出这小子还真有情有义呢,虽说语气很差,但显然在袒护她家小闺女,生怕她责备何夏。“我家小闺女好看不?”“问我作甚,问廖兮凯去。”“我就问你!说不说?”雷腾云揪起一根青草低头把玩:“凑合看。”奈嘉宝双手托腮,侧歪头追着他看:“为啥不敢看我的眼睛?”“不是不敢看,是不想看。”“为啥?我洗脸了。”雷腾云抬起眸,注视奈嘉宝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愠怒道:“你们娘俩长得太像。说话方式也像……我烦行不?!”奈嘉宝挑挑眉,那种眼神根本不是烦,忽悠谁啊。“喂,听小夏说你中毒了,我帮你治治?”雷腾云轻声一哼:“没法治,否则我早给你放血了。”而他说话的功夫,奈嘉宝已从小挎包中取出一粒种子,先是埋在土里,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咬牙闭眼,一脸痛苦道:“有刀不,割破我手指,快快快……”雷腾云不明所以,但奈嘉宝一直催促,他掏出匕首,刀刃对准奈嘉宝的指肚,又有些迟疑:“你究竟想作甚?”“少废话,叫你割就割,划破一道小血口就行。”奈嘉宝依旧撇头闭眼。雷腾云索性一刀划下,他很有分寸,只是割破薄薄的表皮。奈嘉宝捏着手指,硬生生挤出鲜血,一滴一滴挤到掩埋种子的土地上:“这种子叫三日青,是我夫君找到的,听名字就明白,三日便可成熟。”雷腾云微微一怔:“千毒草的来历是用你的血种草?”奈嘉宝吸了吸流血的手指:“种啥都行,西红柿土豆随便啦,反正根茎里要有我的血,成熟后就是解毒药,大致是这意思。”雷腾云心绪一沉,毒九天果然够狠够奸诈,世人误以为提取千毒草的血便可解毒,其实还有这一条繁琐的过程。虎毒不食子,毒九天却如此歹毒。“告诉我真相,你就不怕引上杀身之祸?”雷腾云不理解自己哪一点值得她信任。“我闺女说你是好人,我就信你。”奈嘉宝眯眼一笑:“不管你中了啥毒,试试无妨,反正害不了你。别以为我谁都会救,你小子走运哟……”雷腾云沉默片刻,生硬地扯过她手指,将一条细布包扎在奈嘉宝手指头上,不自知地笑起:“本少主看你们娘俩啊,都不机灵。”奈嘉宝注视他微垂的眼眸,悠悠一叹:“其实我倒希望何夏嫁给你。”雷腾云手指一顿:“开玩笑?”“不是啊,倘若日后有女婿罩着,我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嘛。我夫君也不用为我的事操心了啊。”奈嘉宝最喜欢各种恶势力。强龙压倒地头蛇。真理啊!“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拿闺女的姻缘当盾牌?”“嗯嗯,我一直这样当娘。”奈嘉宝欣然接受。雷腾云若有似无地扬起唇,他对坦白的人向来有好感。奈嘉宝又喟叹一声:“可惜何云炙那家伙做人太有原则,你怎么说也是小辈,甭怪他对你态度不好,谁叫他答应廖老爷在先呢,下辈子吧,倘若还有缘分。”“谁说我喜欢何夏了,自作多情。”雷腾云笑容敛起。“喜不喜欢你自己知晓,我奈嘉宝生的闺女怎可能不是人见人爱?唉……愁人。”“……”娘俩一样厚脸皮。雷腾云将一个核桃仁丢进嘴里,奈嘉宝立刻又掏出好几个核桃,锤子真没雷腾云的手捏得均匀。于是,两人还吃上了。“何夏说你特彪悍,怎个彪悍法?”奈嘉宝无辜地眨眨眼:“造谣!我可温柔咧。”就在此时,一个站在墙围上修剪树枝的杂工正巧修到此处。因为院中树木挡住雷腾云的身影,所以,从杂工的角度只能看见奈嘉宝,此人见奈嘉宝衣着朴素,还以为是廖家的丫鬟,忍不住蹲在墙头,吹流氓口哨。奈嘉宝脖子一梗,抄起坐下板凳向墙头猛然砍去:“臭不要脸,给老娘滚远点!”杂工避过板凳,嘿嘿一笑,继续朝她眉飞色舞。奈嘉宝攥了攥拳,拾起扫落叶的大扫把,劈头盖脸向此人打去,杂工躲闪不及,噗通一声摔向院外,奈嘉宝则不依不饶,高举扫把冲出院门,非要杀个片甲不留不可。不到一杯茶的功夫,雷腾云只听院外哀声连连,夹杂着奈嘉宝的喊声——“我这年纪可以当你娘了,打死你个小混球!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调戏良家妇女!”“女侠饶命,小弟不敢了,哎哟哟……”“……”雷腾云木讷地眨眨眼,还追出去打,敢说自己温柔?他望向与泥土相沁的鲜血,又看看一地的核桃皮,沉闷一叹。此时“娘,娘你在哪吖?”何夏一觉醒来,听爹说娘去洗衣裳,可走到井边,只闻其谩骂声不见其人。她边呼唤边走入偏院,好死不死与雷腾云四目相对。何夏步伐停滞一瞬,转身就走。“站住。”雷腾云命道。何夏并未回头,摩挲着衣角,不知说点啥。雷腾云沉了沉气,全凭本能唤住她,其实也不知聊什么。“吃核桃吗?”他闭了下眼,什么跟什么。何夏迟疑片刻,缓缓转过身,坐到他对面的板凳前。雷腾云不自然地低下头,在核桃皮中寻找完整的核桃。“……核桃都让你娘吃完了。”何夏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分出一大半放在雷腾云手心,随后托起剩余的几颗嗑起来。“我发现你娘俩一个毛病,兜里随时装满零嘴。”雷腾云捏开瓜子皮,将完整的瓜子仁放回何夏手中。何夏望着那颗白白的瓜子仁,竟然难过得想哭。因为娘说过,从吃上就能看出一个男人的心意,若要看这男人懂不懂得疼女人,就看他何夏躲在庇荫的角落里,即便是哭都不能痛快的哭出声,因为爹娘会担心,因为廖家会起疑心,做人咋这难呢,想发泄一下都不成。回想前几日,她与雷腾云还是你侬我侬、谈婚论嫁的两个人,可一进廖府,他立刻变成另一个人,不但用冷言冷语刺伤她的心,乃至对她的婚事无动于衷,她该庆幸他不再丛中作梗么?“香蓉告知我了。关于你,关于腾云,关于这一路上的事。”突然传出的话音,令何夏肩头一紧。她回眸望向廖兮凯,他的笑容依旧温柔,甚至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