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旗涛吸了口烟,单手插兜,一边仰起头晒太阳,一边等拖车。十分钟之后许志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车,如废弃物一样被拖车硬生生拽走。他原本可以离开,但是他被贺旗涛的行为彻底激怒,扬拳冲上贺旗涛的脸颊——而贺旗涛就等他出手了。于是,他倒退一步,发出疑似挑衅的警告。“别说我没提醒你,对警察出拳就是袭警,我有权抓你。”许志希年轻气盛哪管这些,他一拳打出,贺旗涛则是一个擒拿手将他制服,紧接着,掏出手铐子把他的手腕扣在后座侧上方的抓手前。“放开我!我有权找律师!”“嗯,这是你的权利,回警局之后给你机会。”“你少得意,惹上我,还不知道谁会遭殃。”许志希轻蔑一笑。“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爸是刚大爷也不好使。”“是吗?就算你诬告我袭警加诽谤,我有律师出面辩护保释,顶多是花点钱的事儿,还有更刺激的吗?”许志希一点都不着急。贺旗涛透过后视镜睨了他一眼,无奈一叹。“你真想试试?”“有本事你就使出来!我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许志希瞥头冷哼。贺旗涛但笑不语,发动引擎,车轮驶向机动车道。一刻钟后,车子停在派出所门前。许志希不屑一哼,有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被扣留者有权拨打三通电话。贺旗涛慢条斯理地下了车,先强行将他从后车座上拉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拽进审讯大厅,咔嚓一声,把他与暖气片扣在一起。此举引来警员们的纷纷围观。“贺副所长,这小子犯什么事儿了?”“让他自己说吧,先做笔录。”“是!”小警员行礼领命。许志希遭桎梏的姿势很是难看,蹲不能蹲,站不能站,从没受过这份儿羞辱的他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你别走!我要打电话!”许志希对着贺旗涛的背影一声怒吼。“打啊,谁不让你打了?”“你先把手铐子给我解开!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许志希已是怒火冲眸。贺旗涛故作一脸讶异:“啧啧,口出狂言威胁警务人员?我现在有权怀疑你精神方面不正常。王警员,先去把心理医生叫来,待确定该名‘犯罪嫌疑人’非神经病患者之后再做笔录,以免放出去报复社会。”此话一出,哄堂大笑。“啊是!……”小警员忍着笑,压住奋力挣扎的许志希,正色命令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鬼吼鬼叫的?蹲好了!不许乱动!”此情此景使得许志希颜面尽失,万一传到父亲耳朵里更是非同小可的丑事,他真后悔刚才一时冲动中了贺旗涛所布下的圈套!何况,他与录口供的民警说什么,难道说他爱上了你们副所长的老婆?“贺旗涛,你非要把事闹大吗?”虽然他的语气不好,但是明显退让一步。贺旗涛驻足回眸,笑着说:“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想跟我玩儿?不够档次。”说着,他又抓起车钥匙离开派出所,走之前通知警员一个小时后放走许志希。一个毛头小子,不值当他生气,教训一下得了。他坐上车,拨通陆檬的电话……陆檬手握电话犹豫不决,直到下了公交车,接起。“哪呢。”贺旗涛口吻生硬,陆檬阴着脸,回:“兴师问罪?你真好意思?”“说什么呢你?位置。”陆檬知道即便不说,他也能找到自己,所以看了眼车站牌,报出地址,挂断手机。不一会儿贺旗涛驾驶着已刮损的警车停泊在她面前,他缄默不语,推开副驾驶门。陆檬沉了沉气,面无表情地坐上车。将近十分钟,谁也没开口,车内气氛是压抑的。陆檬始终看向车窗外,其实有点担心许志希的状况,因为许志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可是依他刚才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畏强权”的。“你把许志希怎么了?”陆檬冷冷地开口。“挖坑儿埋了。”陆檬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我要回宿舍。”“家不就是你的宿舍吗?想走就走。”贺旗涛还在为刘爽的事儿烦恼,所以说话时的语调有些不耐烦。而陆檬当然不知道其中缘故,只知道贺旗涛不再是那个愿意试图迁就她的男人,他的所作所为令她寒心。“停车!我要下去。”她厉声说。贺旗涛则对她突然的暴怒不理不睬,仿佛四周任何一点声响都会使他感到烦躁。陆檬咬了咬唇,攥起拳头打在他肩头,尖声喊道:“我现在看见你就讨厌!你给我停车啊!”贺旗涛见她捶打不止,一手压住她的双手,将车靠边停下。他本来没往许志希身上琢磨,可是陆檬的种种变现太诡异了点,他歪头问去:“离家出走就为了刚才那小子?”听罢,陆檬难以置信地瞪视他,他不但出轨,竟然还敢反过来咬自己一口?!“是又怎样?!嫁给谁都比嫁给你强!”说着,陆檬甩开贺旗涛的束缚,继而猛拉车把手,“你是我见过最虚伪最可耻的男人,真让我恶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倏地,贺旗涛一把扳过她的身体,怒火附着在眼底,即将爆发。陆檬显然被他慑人的注视镇住了,但她这一次不想再屈服,鼓足勇气,倔强地睁大眼睛。“你偷人,还骂我虚伪可耻?别以为自己是女人就可以乱说话。”贺旗涛的表情寒冷如冰,这女人在触犯他的容忍底线。“你太无耻了贺旗涛!谁偷人谁心里明白!我敢对天发誓,你敢么?”陆檬气得浑身颤抖,亲眼所见还能赖得掉?贺旗涛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暴戾的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心烦意乱的他,怒指陆檬,警告道:“我心里就够烦的了!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别过了!”陆檬错愕无语,一种既害怕又心酸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不觉的,扑簌簌地掉下眼泪。“你少吓唬我,我当初提出离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同意?你现在想离婚是么?我也告诉你,我不会成全你的!”陆檬笃定地扬起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贺旗涛怔了怔,指尖稍加用力地点向她的额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以为我去玩儿女人了怎么着?就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没告诉你去哪你就不满了?就觉得受委屈了?当我累得跟死狗似的回到家,没指望你会对我嘘寒问暖,只希望你别再给我添堵,可你呢?连人带衣服都不见了。抽风也得有个限度!”陆檬被他点得后脑勺轻撞车玻璃窗,虽然不疼,但是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她认定这就是打人,更受不了这份儿委屈,于是,她一把打在贺旗涛的手背上,紧接着,不知她从哪借来的胆量,竟然扬手扇向贺旗涛的面部。啪的一声脆响,她这一巴掌没有抽中贺旗涛的脸颊,但是指尖刷过他的腮帮,留下三道隐约可见的血指痕。“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在外面养女人有什么权利指责我?你又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陆檬已然精神崩溃,歇斯底里地推搡着他。贺旗涛一瞬间被气懵了,猛地攥起拳头冲向陆檬的迎面骨,陆檬则不闪不躲,紧闭上眼,当她以为他的拳头一定会打在自己的脸颊上的时候,拳风却不是朝她来的,而是猛烈撞击在她脸侧的玻璃上。……他合起双眸,长嘘一口气,松开拳头,抬起手背压了压刺疼的腮帮。除了他暴力的母亲,这世上还没有第二个女人“赏”过他耳光,陆檬命好,如果倒退几年,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再容忍她的无理取闹。这不,刚提到母亲,亲妈就把电话打来了,贺旗涛缓了缓情绪,接起电话的同时,另一只手盖住陆檬的哭声。陆檬默默流着泪,这才注意到贺旗涛腮上的血痕,她忆起婆婆的彪悍,一下子止住呜咽,唯恐贺旗涛反过来给她告状。贺旗涛情绪欠佳,闷闷地敷衍了母亲几句,匆匆结束通话。陆檬见他挂断电话,剥开他的手指,全是烟味儿。“说说吧,我在外面养了什么女人。揪得出来我让她管你叫妈。”贺旗涛悠悠抬起眼皮。陆檬此刻稍微冷静了一些,借机发泄道:“她想给我当闺女,我还不想当继母呢。”听罢,贺旗涛边笑边摇头,说来说去他倒成了偷腥忘擦嘴的负心汉。女人是不是可以通过一根不明来意的长头发或者一段意向不明的对话,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一部长达百集的《出轨纪录片》啊?陆檬看他笑得无奈,联想到齐思思的那一番提醒——男人面对诸如此类的质问的时候,如果表现出一副:女人,你真不可理喻的态度,或者发毒誓以示清白。证明他心里恰恰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