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管咽了下喉咙,然后才往旁边看了看,颤抖着声音说道:&ldo;德,德妃娘娘,这本账本的确是我采买司的,但是我们采买司只负责买,可真正指定的地方,还有那地方给的价格,都,都是其他司部自己提出来的,我,我们根本不知道价格是这个样子的。&rdo;张总管的这番话一出来,旁边的御膳房总管和尚衣局的姑姑就不乐意了,御膳房总管说道:&ldo;不不不,这,这些东西奴才们那儿知道是什么呀!就,就说要御膳房用的东西,可价格如何,这个咱们也……不知道啊。&rdo;尚衣局的姑姑此刻也意识到了害怕,从来没想到今儿居然会引火烧身,也是倒霉催的,这么多司部,偏偏德妃就挑了他们来说事儿,赶忙为自己辩解:&ldo;是,是啊,这些东西奴婢们不知道价格,这全都是……全都是采买司去买的,我们只管从内廷司拿东西回来用。&rdo;尚衣局姑姑的话一出口,就给内廷司总管刘公公往后瞪了一眼,尚衣局的姑姑赶忙缩头,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潘辰来到刘总管面前,笑道:&ldo;哦,那这个就是内廷司的责任咯?内廷司监管这一切,刘总管是中饱私囊还是……别有用心啊?&rdo;对于潘辰的话,内廷司刘总管只是冷哼了一声,:&ldo;哼,德妃娘娘可真是神通广大,为了诬陷奴才费劲了心思,这些东西的价格有没有问题另说,就算是有问题,那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内廷司的责任呢?宫里订了东西,采买司出去买,我内廷司也就是核对一下东西的数量,如何就成了德妃娘娘口中的中饱私囊和别有用心呢?德妃娘娘凭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想把我这个内廷司的总管定罪,未免也太儿戏了吧?&rdo;潘辰但笑不语,居高临下看着刘总管片刻,就在刘总管被她盯得似乎有所觉的时候,潘辰忽然就转身,不给刘总管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对凤坐上的闫氏说道:&ldo;所以太后看见了吧,臣妾先前所言之事并没有错,后宫各司各部管理太混乱了,连责任明确制度都没有,真发生了类似这种账目混乱的事情,你推我推,每一个人看似都有些问题,可仔细想想,似乎都每个人都不能负完全的责任,这就是管理条例的疏忽,宫里的宫规可以规范宫中人员的仪态,衣着与言语动作,但是却规范不了这种责任,一个人在宫里做事,却没法承担责任,那么今天被发现的不过就是二三两枣儿和几卷棉线的事情,可若是往大了说,这就不是个小问题了。太后您说臣妾说的对不对?&rdo;潘辰这番话出口之后,各总管和太后闫氏等都傻眼了,她们全都以为,潘辰费这么大劲儿,就是想杀鸡儆猴,给这些总管定罪,可没想到,她只是用这件事做了个筏子,最终还是绕回了原本路线上。以为她打算来一招冤枉连坐,大杀四方,可谁想到她只是借小说大,以德服人。太后闫氏本来还在心里纳闷,潘辰应该不至于用这种小事儿来杀鸡儆猴,听她这么说了,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她,看了一眼潘筱,包括潘筱在内,也是没料到潘辰的思路会急转直下,之前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做了很足的功课,希望用这件事情将后宫搅个天翻地覆,可最终却是这么个结果,也是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要说后宫没问题,那是睁眼说瞎话,要说后宫有问题,那就是让潘筱推翻先前她说的那番话,无论怎么说,似乎都中了潘辰的下怀。&ldo;咳咳,你说的有点道理,可这……这么大的事情,凭什么要听你的呀?你写的东西就是万无一失的吗?今后依旧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rdo;闫氏虽然讨厌潘辰,但在也不会去否认确实存在的问题,更何况,潘辰还用她自己的方法来证明了,从前的宫规的确有问题,但要闫氏就这样服了潘辰,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潘辰似乎料到她这样说,笑着回道:&ldo;太后,说到最后,您还是得看一看臣妾送来的东西,里面的条例虽然是臣妾起草,但是也是经过皇上与礼部,吏部商谈过才决定的,并不是我一人所为,谁都无法保证这条例是万无一失的,皇上也没法保证,别说是这后宫的条例,就是朝廷的法度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问题呀,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最大努力去完善条例,一开始大家可能不适应,所以会感觉有诸多不便,但是比起一切都控制在人情上,还不如将之控制在法度上,所有事情依照条例来办,谁是谁非,一目了然,既增加了效率,也减少了纠纷,一举数得,不是挺好嘛。&rdo;听着是挺好的,可闫氏就是不想承认潘辰是对的,若是今天换个人来和她说这事儿,兴许闫氏会欣然聆听,然后赞赏接受,可潘辰……一个她看走眼的棋子,又是庶出的身份,若是太给她脸了,那她这个太后就太没用了。&ldo;哼,说的再好听,不过就是不想担责任罢了,亏你还信誓旦旦的说你的那套东西好,可哀家竟不知道,它要真的好的话,你这个起草之人,怎的还不敢承诺呢。&rdo;闫氏这番话听起来就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了,跪在地上的这些总管们先前给潘辰吓了一吓,现在也不敢动,只静静的在那儿看着德妃与太后过招,就在情势一触即发的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尖声吟唱:&ldo;皇上驾到‐‐&rdo;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一时间康寿宫内就猛地掀起了一阵浪潮,刚才还在凝神精气看撕逼的娘娘们就像是突然给打了鸡血似的,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手忙脚乱的手忙脚乱,但全都一股脑儿的跑到了门边去迎接。这样的盛况与激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了,因为祁墨州这人要么不来后宫,来了后宫也是直接去潘辰那儿,这些妃子平日里也就只能往太和殿走走,看一眼祁墨州,请个安就走,现在祁墨州忽然来了后宫,要她们不激动是不可能的。&ldo;参见皇上。&rdo;娇滴滴的声音还算整齐,让潘辰见识了一场集体发嗲的局面。祁墨州一身玄色暗金龙纹的对襟直缀,中间那一溜的翡翠扣子十分抢眼,透着雍容华贵,一张俊脸始终冷着,对门边的小老婆们并未太多注视,而是直接负手走入了康寿宫内,对太后致礼,然后转身,对保持行礼的妃嫔们抬了抬手:&ldo;都起来吧。&rdo;潘辰站在中间,后宫里身份高低决定了站位的顺序,宫里其他人对潘辰不服归不服,可是这个顺序还是要遵守的,她身旁站的是潘筱和宁淑妃,身后则是沈淑媛和闫昭仪。祁墨州一手撑在扶手上,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将众妃嫔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潘辰身上,看了她一会儿,才转头对一旁的闫氏开口道:&ldo;德妃先前所言,朕在外面听了少许,觉得德妃说的挺有道理,她提出来改制的问题,并不是她一人能决策的事情,朕与吏部和礼部商议好些天,最终的规矩是朕定的,太后若是一定要有人保证和负责,那朕保证又何妨,后宫里暂时就按照那份规定执行,由德妃监管,太后若是有其他意见,也可以对朕提出来,包括在场所有人在内,若是有更为合理的想法,都可以说与朕听,朕一视同仁。太后,如此可好?&rdo;祁墨州一开口就是霸气侧漏的一番宣言,把太后当场就给镇住了,面上有些不悦,对祁墨州道:&ldo;唉,皇上之言,哀家哪里能说一个&lso;不&rso;字,只是哀家既然为太后,有些话,就势必要与皇上说明,皇上可以宠德妃,可以让她从一个昭仪飞升而上,可以专宠于她一人,哀家无话可说,但是,有很多事情你却不能让德妃去做,后宫不干政,这是宫里的规矩,皇上若是不理会这规矩,将来闹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那哀家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德妃如今时常出入太和殿,甚至出入朝政内殿,让一个女人干政,皇上可有把祖宗的基业放在眼中?岂非儿戏不成?&rdo;闫氏慷慨激昂说话的时候,祁墨州的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潘辰,想看看太后说了这些话之后,她会有什么特别反应,可是让祁墨州失望的是,潘辰神色如常,仿佛听到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一般,鼻眼观心,老僧入定,别提多镇定了。太后语毕,祁墨州便坐直了身子,沉吟了片刻,闫氏以为她的这番话多多少少肯定是触动一些祁墨州的,而潘辰虽然没什么多余表情,但是心里也在预想,祁墨州会如何回答闫氏的问题。是赞同,是反呛,还是漠视?心中做出了很多猜测,所有人也都凝神静气的等待着祁墨州的回答,只见祁墨州点了点头,似乎对闫氏的话很有感触,闫氏正松一口气的时候,祁墨州忽然来了这么一句:&ldo;先帝那儿到时候朕自己去面对,太后若是走了,朕写封手谕让太后带着上路,与先帝说明,一切皆是朕的不是,让他不要怪罪太后,这样可好?&rdo;闫氏:……潘辰差点笑喷出来,强行掐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细肉,才勉强保住了淡定的表情,但她身旁的宁淑妃就不淡定了,嘴角不住抽搐,模样相当奇怪,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潘筱都忍不住绷紧了下颚,可见祁墨州那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