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州一开始对她的碍事是排斥的,瞪了她几眼之后,发现潘辰没有恶意,每回都是很麻溜儿的擦好了就离开,绝没有影响他吃饭的举动发生,几回之后,也就淡定了,感觉到哪里脏了,还主动伸过来让潘辰给他擦呢。怕他再像上回那样积食,潘辰没敢点太多,祁墨州吃完自己想吃的菜,就坐在一旁喝茶。潘辰站起身,从雅间一角的水盆架子上拿了一块赶紧的湿棉巾,走到祁墨州面前,问道:&ldo;吃饱了吗?&rdo;祁墨州喝了杯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潘辰就上前去用棉巾给他擦了手和脸,祁墨州全程盯着她,也不反抗,潘辰又一次证实了内心的想法,祁墨州这个次体人格,只要吃饱了,脾气其实没那么暴戾,就是一只要顺毛的小藏獒,看着凶,可吃饱了之后,只要不惹他,也就没什么杀伤力了。潘辰回头看了一眼桌上一片狼藉,摸了摸还有些饿的肚子,刚才吃饭时,她只顾着照顾他了,自己也没吃几口,想再去补给一些,可又担心祁墨州消失太久,白马寺那儿会乱成团,一心想要早些回去,对祁墨州道:&ldo;吃饱了我们就走吧。李顺现在指定在找你呢。&rdo;祁墨州站起身,跟着潘辰往外走了两步,然后又折了回去,将桌上的两瓶还未开封的桂花酿拿在手里,然后才继续跟着出了雅间。真是想不到,一个次体人格,居然还有勤俭持家的优良品质!真是难得啊。潘辰心中如是感叹。随着小二的指引,潘辰到柜台结账,幸好白天柳氏给了她两张银票,要不然今晚他们出来就尴尬了,给完了银子,掌柜的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个小油纸包,笑容满面对潘辰说道:&ldo;这是小店赠与客人的,祝客人中秋人月两团圆。&rdo;潘辰这才想起来进店的时候,小二就说会有月饼送,欣然接下,对掌柜道谢之后,便转身去喊祁墨州,可一回头却发现祁墨州不见了,潘辰拎着小油纸包走出酒楼大门,焦急的左右观望,小二哥见潘辰着急,便知道她在寻人,对她指了指一个方向,对潘辰说道:&ldo;小娘子莫急,公子在那边呢。&rdo;潘辰顺着小二哥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见祁墨州驻足在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不是说吃饱了吗?潘辰收起了老妈子的心,走到了祁墨州身旁,无奈的问道:&ldo;想吃糖葫芦?&rdo;祁墨州的目光一直盯着糖葫芦,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潘辰只好问了价格,给他拿了一根,递到他的手中,正付钱的时候,祁墨州拿了糖葫芦就走,潘辰急急给了两文钱就追上去:&ldo;哎呀,你等等我。&rdo;祁墨州像是没听见似的,目光一直落在手里的糖葫芦上,潘辰追上去,对他问道:&ldo;怎么不吃?盯着看干嘛呀?&rdo;潘辰的问题,他依旧不理,脚步拖沓,仿若失神放空状态,潘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只见一个推车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潘辰,潘辰吓得赶忙闪到了一边,却没来得及喊祁墨州,以为凭他的身手,不提醒他肯定也没事,可潘辰就看见那推车直接撞到他身上了,推车一歪,果子全都滚到了地上,那推车的人也摔倒了,反而是被撞的祁墨州没事儿人一样,就是停下了脚步。潘辰见他没事儿,悬着的心总算放下,那推车的老人家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正在揉额头的祁墨州就说:&ldo;哎哎,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rdo;潘辰赶忙走过去,先看了看祁墨州有没有事,确定他没事之后,才转过去对那老人家道歉:&ldo;不好意思,他没注意,老人家你没伤着吧。&rdo;那老头儿一跳三丈高:&ldo;我没伤着,你看我伤着没有?年纪轻轻的,走路不看,还让我这个老头儿……呃。&rdo;潘辰笑容灿烂,用一锭二两的银子送到了老头面前,硬生生的让他把要骂的话给憋了进去,那老头儿收了银子,只对着祁墨州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揉着后腰,又蹲下去捡果子,潘辰觉得不好意思,便也蹲下替他捡果子,没注意一旁祁墨州的变化。祁墨州揉着额头,渐渐恢复了眼神清明,抬起头左右看了两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诉说着夜晚城内的喧嚣。祁墨州眼角余光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东西,目光转移过去,就看见自己左手拎着两只酒坛,右手紧紧抓着一根糖葫芦,眼神一变,猛地松手,糖葫芦落在地上,正好掉在潘辰脚边,吓了她一大跳,转头一看,正是从祁墨州手里掉下来的糖葫芦,然后,潘辰郁闷的发现,祁墨州……回来了。可是他这次回来并不如往常那样从容,而是满脸惊恐的盯着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仿佛那不是一根糖葫芦,而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剧毒毒蛇一般,潘辰意识到不对劲,站起了身,缓缓走到他面前,祁墨州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用手掌在脸上抹了两下,转身就走。潘辰急急跟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从旁问道:&ldo;咱,咱们是回白马寺吗?&rdo;祁墨州只顾着往前走,根本不理潘辰,潘辰心里没底,想起来祁墨州的主体人格没有次体人格的记忆,就从旁跟他解释:&ldo;你温泉泡的好好的,就忽然闹了这事儿,我也拦不住你,你非要带我下山来吃东西,我……&rdo;祁墨州猛地停下了脚步,冷声说道:&ldo;闭嘴。&rdo;潘辰果断听从命令,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祁墨州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对潘辰问道;&ldo;你们怎么下山的?可有被人发现?现在什么时辰了?把手拿开,说。&rdo;&ldo;你带着我从没有守卫的地方下山的,应该没人看见吧,现在嘛,估计戌时两三刻的样子。&rdo;祁墨州呼出一口气:&ldo;我与主持约了戌时听禅,你为何不阻止我?&rdo;潘辰被他问的没有说话,祁墨州也知道自己怪她没道理,不再纠缠这件事,领着潘辰往白马寺走去。白马寺上下都有重兵把守,但哪处有遗漏,旁人不知道,祁墨州还是知道的,如下山的时候那般,领着潘辰左拐右拐上了山,神色如常的出现在从后山温泉回来的路上,果真在禅院门前,遇见了不住踱步的傅宁和甘相,李顺看见祁墨州和潘辰就赶忙小跑着迎上前来,扑通就给祁墨州跪下:&ldo;皇上,您总算回来了,可把奴才担心坏了。这,这后山的温泉都寻了个遍,也没瞧见皇上与潘昭仪,这不,奴才真急了,只得将此事告知了傅统领与甘相,还请皇上恕罪。&rdo;祁墨州沉着脸对李顺抬了抬手:&ldo;起来吧。去定易主持那儿说一声,今晚朕有事,听禅改明日。&rdo;李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擦汗,一边领命下去。甘相与傅宁也上前来,见祁墨州脸色有异,两人对望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祁墨州对他们比了比禅院旁的书斋,一声不响的负手过去,傅宁与甘相看了一眼潘辰,两人皆对潘辰拱了拱手,才随着祁墨州往书斋去了。潘辰目送他们的背影,然后才走入了禅院,上去之后,就见月落从廊下跑来:&ldo;娘娘,您这是去哪儿了,李总管都让奴婢们找了好几圈儿了,都没瞧见您和皇上,要是你们再不出现,傅统领就要派兵把白马寺掀过来了。&rdo;潘辰叹了口气,对月落递去一个&lso;一言难尽&rso;的眼神,然后低头瞧了一眼已经到了自己手里的两只酒壶和一个油纸包,进了房间。月落伺候她换了衣裳,潘辰觉得有些闷,便站在风朗朗的西窗前吹风,祁墨州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迎风而立的潘辰。房内只有他们两人,潘辰对他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然后就对祁墨州招手:&ldo;皇上,到这儿来,可凉快了。&rdo;祁墨州缓慢着步子走过去,潘辰给他让了一块地方,正好一阵夜风吹入,似乎迷住了祁墨州的眼睛,他闭眼蹙眉,潘辰见状,拉过他捂住眼睛的手,然后踮着脚给他吹了吹眼睛,祁墨州这才勉强把眼睛给睁开了,就看见潘辰勉力对自己噘嘴的小模样,心中一暖,将她拥在怀,潘辰身子往下一坠,想跑却被祁墨州紧紧箍住了腰,想跑都跑不掉。潘辰觉得今晚的祁墨州与平时不太一样,平时的他自信坚毅,就算有次体人格的存在,却也从来没有让他感到恐惧,但似乎在这一刻,潘辰似乎在祁墨州的眼中看到了丝丝的不安,这才是一个有多重人格障碍的人,在知道自己有个次体人格之后,该有的表情与反应。这样的祁墨州让潘辰一下子就意识到,原来再坚强的人,都会有情绪失落的时候,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祁墨州会流露出恐惧与不安呢?上回他在太和殿犯病,得知自己对潘辰动手之后,表情也只是疲惫,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祁墨州身上,很明显带着一种脆弱,一种叫做&lso;急需安慰&rso;的脆弱。潘辰不挣扎了,就那么让祁墨州抱着,祁墨州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ldo;这样的我,你怎么不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