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因为家贫,不得已来当兵,却又无法融入军方圈子的;一种是脾气倔性,与同僚上司们搞不好人际关系的;还有就是一些小国战俘,战败被俘之后归降,却怎么也不可能与本国士兵同等待遇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没有正式编制,说兵不是兵,说民不是民,游走在社会边缘。韩平从后山翻了上去,站了近两个时辰,观察山下的情况,近千人的煤场,多的是乌漆麻黑的人,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挖着煤,多往旁边看一眼,轻则受到管兵的斥骂,重则遭受鞭打,除了晚上能够自由活动外,这些人的境况,可以说与奴隶无异。在这种地方干活的人,心中怎会没有愤慨?怎会甘心认命?韩平一直从中午站到了下午,夕阳西下时才肯离去。夜晚,华灯初上。韩平经过打探,得知在北郊挖煤的散兵晚上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这所茶寮,他们往往都是在隔壁面摊下一碗酱油捞面,然后就坐在茶寮中吃。不是这所茶寮的茶水特别好喝,而是因为,茶寮正对飘香院的后窗……这帮没有媳妇慰藉的光棍汉子们在想什么,就路人皆知啦。韩平坐在昏暗的茶寮中守株待兔,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吧,远远的街道那头便出现了人头涌动。粗犷着喉咙,大概有十来个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壮有弱,但所有的男人脸上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对于枯燥辛劳工作了一天的他们来说,没什么事比来这里看美人接客要来的有意思了。韩平坐在茶寮的最里面,不动声色看着他们习以为常的去隔壁面摊买面,然后坐到茶寮这边,十几个人叫上一壶茶,便凑到一起大声说些荤话。韩平从小就生活在男人的世界中,成年后,也算是在军队中成长的,对于那些光棍男人们的粗言鄙语早就习惯,故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正在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要以什么契机开口,却听见巷口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还有什么兵器碰撞的声音。韩平掩下狐疑,打算静观其变。只见一帮,大概有二十几个穿着短褂的人手提武器,凶神恶煞朝着这座茶寮迎过来。&ldo;就是他们!给我打!&rdo;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原本只是在行走的打手们立刻如潮水般冲上来,口中喊打喊杀。原本或坐,或蹲,或站的兵丁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掀翻在地暴打起来,有几个壮实一点的,还能稍微抵抗一番。韩平在乱中看到了三个人,一个又高又瘦,手底下似乎会点功夫,一对二亦不觉吃力;一个十分壮实,虽不甚灵活,但胜在孔武有力,霸道的拳头一下过去,对方竟丝毫没有还手余力,直接倒下;还有一个五短身材的,没有高瘦青年的身手,没有壮实青年的拳头,却善于用计,他节节败退,将人引至一旁,以长凳为陷阱,让对方自己踏上一头,另一个敲在自己的脑袋上……有了这三个人的助阵,散兵这边虽然依旧惨烈,却还不致死,韩平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却听见巷口又传来了一阵车轱辘滚转的声音。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转入巷子,在乱斗场外停住,自车上走下一个尖嘴猴腮的纨绔公子,他脸色青白,看着就是一副酒色过度的颓废模样。可是他华服锦衣,穿金戴玉,拇指上的琥珀扳指更是世间少有的珍品,一看这人的架势,便知来者不善。&ldo;住手!&rdo;不知为何,此人的声音让韩平不禁想起了宫里的蒲公公。冒然冲出来的打手们停了手,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边,只见那猥琐公子从仆人手中接过熏香的帕子,掩在鼻前,蒲公公般的声音道:&ldo;就是你们这些下九流的人,总是在本公子心爱的玉仙儿姑娘窗外偷窥吗?简直可恶极了,本公子今日若不将你们的手脚都砍下来送给玉仙儿姑娘,本公子就不姓司马。&rdo;韩平脑中想了想,司马……不会是那个殿前将军司马督的儿子吧。如果是,这帮人今晚可真是要遭罪了。司马公子话音刚落,便从他身后闪出两个身手奇快的人,将那几个散兵一一打倒,先前韩平看中的三个人也不例外,他们一倒地,先前那帮打手们便围了上来拳打脚踢,这帮人手段阴损,专挑人脸,肚子和□打。听说司马督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他老婆是江湖中人,两人对独子的溺爱足以遮天,先前出手的两个应该就是司马夫人派来保护儿子的江湖高手……&ldo;呸!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奴才!有本事今日就杀了你爷爷!要杀不了,你爷爷我总能找你们报仇的,到时候奸你老婆,上你老娘,干死你全家!&rdo;先前那个壮实青年被三四个人按住脑袋,挣扎着狂吼道。司马公子是文化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吹捧爱护的娇花,他哪里听到过这般恶毒的威胁,当场气得两眼直冒火,跺脚叫道:&ldo;给我打!往死里打!&rdo;&ldo;老子不仅要干你全家,老子还要杀了他们!将他们扒皮抽筋挖内脏……再投入盐田中腌起来,隔年给你这个不孝子吃!哈哈哈哈!&rdo;那汉子脸被按在沙砾地上,还是不能阻断他咆哮的声音。司马公子气得眼冒金星,立刻让手下拿来长剑,暴吼一声:&ldo;给我按住他!本公子要亲自砍下他的手脚,然后扔到街上乞讨要饭,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rdo;说时迟那时快,韩平果断出手。一掌便震退了司马娇花,将他飞踹三百米,他手下的人们见状顿时乱了阵脚,两个高手见状,不约而同朝韩平出手。果然是两个高手,内家外家功夫皆为上层,令韩平稍稍费了些功夫才将其逼退,其他的打手们,韩平一手一个,全部扔到了马车那头。司马娇花公子从墙壁上滑下,当场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茬儿也不敢找了,让人火速抬着他回家去了。昏暗的巷子中又恢复了平静,韩平蹲□去,淡淡问候那帮散兵道:&ldo;还好吧?&rdo;说着,她向那名壮实汉子伸去了手,想将之拉起,谁料却被那人大力打开:&ldo;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老子好得很,不需要你帮!&rdo;韩平见他如此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便站起了身,却听那汉子又道:&ldo;别以为打跑了他们,就是救了咱,你想干什么?别以为老子没看到,你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嘛!&rdo;那些散兵们从地上爬起来,听了那汉子的话,都对韩平抱以愤怒的眼神,韩平见着好笑,一脚踢翻了身侧的桌板后,冷冷笑道:&ldo;看热闹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看热闹。我有义务要救你们吗?当我是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吗&rdo;韩平双手抱胸,趾高气昂的在伤势惨重的散兵中穿行:&ldo;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比蝼蚁还要贱的性命苟延残喘,不行吗?&rdo;那壮实汉子满脸是血,沾满了灰尘,怒不可遏的便朝韩平冲过来,一拳挥来,被韩平接个正着,那人就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发力,就是不能再动分毫。&ldo;还不承认自己的性命比蝼蚁贱?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rdo;随着韩平冷哼,那壮汉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推出,撞翻了一旁的桌椅。&ldo;如果你们还有些血性,不想继续做人人得以践踏的蝼蚁,三日后去西门练场找我,不能保你们荣华富贵,最起码,可以重新给你们做人的尊严!&rdo;说完,这句话后,韩平便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扔给了茶摊老板,自己便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空留一帮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散兵们面面相窥。韩平转过巷口,刚想为自己的演技叫好,头上却忽然被砸了个东西‐‐伸手接住一看,竟然是个包袱。这里怎么会有包袱?她四处回望一圈后,终于将目标锁定,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墙头攀爬着,韩平拿着莫名落下的包袱,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人从妓院的外墙爬出……遇见无赖一个文文弱弱,儒儒雅雅的中年男人从墙头跳下,蹩脚的姿态让韩平面上一抽。看看,看看。这人穿的叫什么呀?书生服不伦不类,不仅不是太学院五年前制定的基本款式,胸前印着的貌似还是前朝的图案……韩平就算再不济,也算是当过差,见过世面的,当场便断定了此人异常,远离为上。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将飘到胸前的白色布带甩至身后,见到自己的包袱落入韩平之手后,竟然也不惊不慌,慢条斯理整理好衣衫后,才端着身子走到韩平身前,拱手作揖道:&ldo;这位先生有礼,不知可否将在下包袱赐还?&rdo;&ld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