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喋喋不休,这也算是她宣泄的一种途径,顾青竹并没有阻止,而是沉默的坐在云氏身旁,搂着她的肩膀,尽最大可能给云氏安慰。脑中不禁思考,祁暄入宫去找皇帝会说些什么,皇上如今对祁家是什么态度,其实一直都很模糊,天子之心最难测,祁暄又能不能应付。上一世祁正阳是在她和祁暄成亲后好多年才因为祁家在朝中遭受多番打击,他身体被拖垮,病死的,可这一世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顾青竹和祁暄都不能保证祁正阳这回是否能化险为夷。顾青竹安慰好云氏之后,便在房间里等祁暄回来,一直到晚上,祁暄才拧眉回归,顾青竹放下医书迎上前问:&ldo;皇上怎么说,可是真的?&rdo;顾青竹自然是担心祁正阳的,不希望他出事。祁暄深深叹了口气,点头道:&ldo;中了埋伏,胸腹中了六刀。&rdo;顾青竹是医者,她当然知道胸腹中六刀是什么概念,可以说是危在旦夕了。&ldo;青竹,我要去漠北。&rdo;祁暄站在圆桌旁,背脊挺直,单手捏拳撑在桌面上,手背青筋爆发,顾青竹料到他会这么说,所以并没有觉得太奇怪,沉吟片刻:&ldo;母亲会同意吗?&rdo;丈夫已经在漠北受了重伤,如今儿子也要去,云氏又不知道祁暄曾经在漠北待过五年,所向披靡的事儿,所以很有可能会不答应祁暄的提议。祁暄也想到了这个问题:&ldo;无论如何,我都得去。咱们俩都知道,事情不该像如今这样发展的,我们既然回来了,那便要尽最大努力,保护身边的人平安。&rdo;道理顾青竹都懂,抿唇一叹:&ldo;既然你想好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rdo;祁暄一愣:&ldo;咱们?&rdo;顾青竹淡然点头:&ldo;是啊,我也要去。漠北我也很熟悉,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rdo;&ldo;不是添麻烦的问题,你为何要去?&rdo;祁暄正色问。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顾青竹才轻声说道:&ldo;因为爹在那里,我不放心。&rdo;顾青竹这样说着,其实后面还有一句&lso;同时我也不放心你&rso;。祁暄伸手将顾青竹拥入怀中,就算顾青竹不说,他似乎也能明白她的意思,这是第一回,祁暄接触顾青竹,顾青竹没有产生抗拒心理,站在那儿任由自己被他拥入怀中,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两颗心都已沉寂,过往之事暂时放下,顾青竹埋在祁暄的胸膛,坚硬稳健,曾经她渴望的栖息之地,曾经伤她良多。&ldo;你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也会把爹平安带回来的。&rdo;祁暄抱着顾青竹在她头顶这般说道。顾青竹抬头看他:&ldo;你不带我去?&rdo;祁暄摇头,顾青竹要挣扎出他的怀抱,被祁暄洞悉圈住:&ldo;乖,你在京城等我就好。从前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要你去漠北受苦,我早就发过誓,今生今世都不会让你再尝半点苦楚。&rdo;顾青竹盯着祁暄,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否定:&ldo;我不觉得在漠北是受苦,漠北对我而言是救赎,如果没有那五年,我不会懂生命的可贵,依旧沉浸在自怨自艾当无法自拔。我想去,我不怕。&rdo;祁暄仍有犹豫,顾青竹伸手拉住祁暄,认真慎重的说道:&ldo;祁暄,我们是从漠北回来的。若是要回去,也该两人一起,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rdo;两人的命都像是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来的,虽然过了这么几年,可是一切仍旧有些不真实,她恨过祁暄,也巴不得他死过,但事到临头,若再让她选择,她仍不愿独活。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对祁暄的爱,隐藏过,却从未消失。祁暄被顾青竹说服,两人做好了决定,便去找余氏,余氏比云氏要理智,与她说的话成功率会高很多,尽管也不太容易。&ldo;你们两个都要去?&rdo;余氏蹙眉发问。看向顾青竹:&ldo;青竹丫头,漠北是个苦寒之地,不比京城,也是战场,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去?&rdo;顾青竹不甘示弱:&ldo;听闻当年老侯爷上战场时,老夫人亦随行过几回,心情与我此时该是相同。夫妻本就是一体,该共同进退。我不放心父亲,要不放心祁暄。所以此行必去。就算祁暄不带我去,我自己一个人也会偷偷的跟在他后面。&rdo;这么说的话,态度就很坚决了,余氏尽管仍不赞同,却无话反驳,拧眉思虑好长时间后,才道:&ldo;你们何时走?你们母亲那边去说了吗?&rdo;祁暄摇头:&ldo;我娘那边是说不通的。所以我们打算今天半夜就走,府里诸事,祖母要多盯着些,我娘听您的话,您多劝着些,孙儿保证一定把我爹平安带回来。&rdo;。余氏早就料到他们不会去找云氏,若是云氏允了,他们也不会眼巴巴到自己跟前儿来了。在两人身上凝视片刻,余氏转身去了内室,顾青竹与祁暄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余氏去做什么,没一会儿的功夫,余氏回来了,从内室里拿出一只半臂长的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匣子里放着一把纯黑镶嵌宝石的匕首,余氏将匕首取出,送到顾青竹面前,顾青竹见她不舍,便知此物定非凡物,双手恭敬接过,只听余氏沉吟道:&ldo;这把匕首,是我当年随老侯爷去战场时,他送给我的,我曾用这把匕首杀过几个敌,那是我这一生最惊险的一段日子,却也最是难忘。今天我把这匕首送给你。&rdo;顾青竹抚了抚匕首的鞘,犹豫道:&ldo;这么有意义的匕首,我不能收。&rdo;余氏笑了:&ldo;何为意义?放在你手中,难道不比放在匣子里更有意义吗?&rdo;祁暄从旁说道:&ldo;收下吧,这是祖母给你的防身武器。&rdo;&ldo;是,多谢祖母。&rdo;顾青竹的一声&lso;祖母&rso;让余氏眼前一亮,忽然笑了:&ldo;说老实话,你这丫头刚进门那会儿,我可不太喜欢,可有句老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注定就是我们祁家的儿媳,你们俩去吧。等你们凯旋归来,一切小心。&rdo;得到了余氏的许可,顾青竹与祁暄回沧澜居简略收拾一番东西,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待第一声鸡叫响起,天还未明时,两人便手脚利索,悄悄从墙头溜了出去。顾青竹换了一身男装,乌发尽束脑后,两人共乘一骑,直奔城门。祁暄拿出手令,城门便为他们打开,策马而去,赶往漠北……这是顾青竹第二次去漠北,只不过上一回是一败涂地后,被人押送离开,那时希望俱灭,万念俱灰,前面等着他们的是无助与渺茫。而这一回,他们是迎着朝阳,怀带希望而去。云氏一夜都没睡着,想着侯爷在漠北生死未卜,就连早饭也食不下咽了。想找人说说话,便叫婢子去请顾青竹过来,不知何时开始,云氏居然对自己的儿媳生出一种依赖,她的从容淡定,无形中给了云氏相当大的鼓励。婢子去请人,沧澜居的下人们也才刚刚起身,打扫的打扫,烧水的烧水,擦洗的擦洗,婢子找到了红渠,说道:&ldo;劳烦姐姐传话,夫人请世子夫人一同去用饭。&rdo;红渠看了一眼紧闭的寝室大门:&ldo;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未起身,妹妹稍待,我去问问。&rdo;红渠来到房门前,伸手敲了两下,还没说话,门就开了,原来竟没有落门闩,红渠小心翼翼伸头看了几眼,又侧耳倾听,试着喊了声:&ldo;世子,世子夫人?夫人有请,你们醒了吗?奴婢进来了。&rdo;房间里没有声响,红渠大着胆子往里面走了一步,觉得今日的房间与往常不同,不仅没有半点声响,就连房里的四面窗户都大开着,心中纳闷,世子和世子夫人睡觉怎么连窗户都不关?不怕着凉吗?来到屏风外,正要开口喊,可她站的位置,正好能够看见梳妆台的镜子,镜子里映着床,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在,红渠急急忙忙进了里面,看床铺不像是睡过的样子,往内室找去也不见人。疑惑着出门对那婢子说道:&ldo;世子和世子夫人不知道一早去了哪里,房中没人啊。&rdo;婢子惊讶回去复命,云氏也觉得奇怪:&ldo;怎么会没人?一大早的去哪儿了?去门房问问看。&rdo;那婢子领命正要下去,就听外面婆子传话,说:&ldo;老夫人到。&rdo;云氏一惊,起身相迎。余氏难得踏入主院,身旁跟着桂嬷嬷,进来之后,对行礼的云氏抬抬手,直接说道:&ldo;不必找了,他们走了。&rdo;云氏不解:&ldo;母亲这是何意?他们去哪里了?&rdo;余氏坐在饭桌前面,拿起了一直花卷,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回答:&ldo;漠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