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律在旁边默默相陪,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不说话,只是喝。如果人想醉的话,或许,真的是很容易醉的,何况是酒量并不怎样的容音,只不过一会儿,容音的眼神便不再那般清晰了,她脑子昏昏的,两行泪,却顺着绯红的脸滑下。她缓缓倒在邢律肩上,一抽一抽的,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或许是火堆升腾起的热气熏了眼睛吧,她迷迷糊糊地想,既然是这个原因,那就安静地流吧,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又不受控制地展现了或许更真实的原因:“其实,邢律,我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邢律感觉到她的泪坠落在自己肩上的细微触觉,心内不自觉泛起了怜惜。“为什么?是啊,我觉得我特别无能,”容音这个时候已经回过味来,发现自己刚刚说了句怎样的话,可被问及,只有借着酒,傻笑着,瞎编一气,“我明明还打算唱穿越必唱曲目,明月几时有,我还打算抚筝,奏沧海一声笑的,可都没有给我机会。我穿越来,特别不值。”邢律当然知道她在胡说了,却没有更深地追问,只是在地上细细找了找,找到片阔草叶,放于唇边,缓缓吹出了悠扬却不失豪气的调子。容音笑了,却是带着很安静的笑意,在一遍又一遍反复着的沧海一声笑的音乐中,渐渐闭上了眼,随后就沉入了梦乡。又是过了好久,邢律才将已经软了的叶子拿离唇边,将容音往身边紧了紧,看着她还挂着泪珠的睫毛,轻轻叹了口气。音音,我们接下去的路,能好好走么?这夜,渐渐宁静。梦境天边晕开青色时,容音悠悠醒转,第一感觉就是头疼,手抚上额头,睁眼,才发现自己与邢律靠在一起,他紧紧地抱住自己,这才是为何自己能够一晚上安睡的原因吧,像是被什么密密包围般,容音微微笑开。“醒了?”邢律感觉到容音的动作,睁开眼来看向她,就正好捕捉到她的笑意,心中一暖,唇边也挂上了相似的笑意。容音点点头,见他隔自己这般近,近到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中自己的倒影,能如此清晰地见到,近到连彼此的呼吸心跳都如此清晰,脸又有些烧了起来,这么久了,对美男,她都始终没有抵抗能力么?缓缓从他怀里出来,容音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皱皱眉:“头疼。”邢律怀里一空,心里也不知道失落了多少,却笑笑,似是不以为意般起身,招来青铜,对容音道:“走吧,我们回去。”容音点点头。俩人打马狂奔,将近族区时,邢律缓下马速,伸手,放在容音腰间,将容音的腰上的束带扯开了一点,容音本能去按他的手,后又反应过来,便由得他去弄,头发是够乱了,妆也没怎么化,该是伪装成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吧。她也在这瞬间明白了邢律为什么带她出去的原因。因为她……不会有落红么?她侧身对邢律说:“谢谢你考虑的这般细。”“那要不要给个回报?”邢律凤眼微勾,笑着问道。“这样的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容音嗔他一眼,扁扁嘴说道。“哦?是谁以前老说我是花花公子的。花花公子不像说这些话的人么?”邢律继续带着笑,如欺负她般问着。那个……容音早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了,自己是一直把他当花花公子的呀,为何现在却这般笃定地信他会一辈子对自己好?她笑了笑:“是你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表现确实太好了,没有办法,我只得相信你了。”邢律勾起唇角,却不再说话了。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惊讶,有一天,他会蜕变成现在这样。只是,他仍不疑惑,至少他知道,他性子就是,如果有了目的,就一定会拼命向着目标努力前进,不尽全力达成,是不会放弃的。这样的话,看来,爱情上,他也是难逃这个性格的控制吧。“音音,我父王有个新娶的侧妃,仗着宠爱,说话刁钻,为人很刻薄,你暂且忍忍,很快的,这一切对你都构不成威胁了。”邢律过了一会儿后,声音却略带严肃地正经说道。容音点点头,恶女人啊?她倒是从来不怕。“还有,等会儿记得装娇羞。”邢律又低低笑着说道。容音斜了他一眼,这人脑子里是不是真没有装什么好东西。远远的,便看见密布一个山坡的白色或淡米色的帐篷,容音心生赞叹,好大的一个部族,这里便是以后自己生活的地方了吧。纵马走到族区前,有人便往里面跑去,过了一会儿,容音就见到格哈尔王爷带着一群人出来迎接,再想起自己目前这邋遢的形象,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邢律却无所谓地下马,然后将她接下,抱着,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让她靠向自己。容音想起他要自己装娇羞,便配合地倚在他身上,心里暗自想,自己的英明算是毁于一旦了。日后,要怎样面对这里族人的目光啊。容音干脆不看了,将头也埋进了邢律怀抱,暗自当自己是鸵鸟吧。“父王,我先带音音去收拾一下好了。”听到邢律这样说后,他便牵着自己往某个方向走了,容音隔了好一会儿才敢将脸露出来喘口气,脸也不知是闷红的还是真的羞红的。“演的还挺像,要是在现代认识你,我就介绍你进演艺圈了。”邢律垂眼看了下她,戏谑道。容音横了他一眼,懒得搭腔。走到一个很大的帐篷前的时候,邢律打开帘子,邀请容音进去,容音却盯着门口贴的大红囍字发怔,这风俗,在蒙古也有么?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嫁给邢律像是场梦?“音音,进来啊,”看见容音发愣,邢律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只是唤她进帐篷。容音走进帐篷,很宽敞,看的出来邢律的地位,也看的出来,这个帐篷两个人住起来也相当轻松。可是她仍是不知道该往哪走,该往哪坐。邢律微微叹口气,走上前,将她拉到了梳妆台前,将她头上的髻松开,长发散下,他用牛角梳,开始给她从下到上轻轻梳理,将那些结一个个理开,容音面上泛红,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人说头发虽然本身无感觉,可头发却是通往内心的捷径。她想用手去接梳子自己来处理,却被邢律躲开了:“我帮你梳……你应该不知道蒙古的发式怎样梳的吧。”容音见他神情专注,不像在开玩笑,只好一路红着脸,任由他拨弄,最终觉得实在气氛尴尬,就开口说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些。”“你来之前我特意学过……其实不难,一学就会了。下来我找人教教你,不过你也有侍女……以后让她做就好。”邢律放下梳子,一个蒙古已婚妇女的发式便大功告成了。容音看着镜子,越看越想笑,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邢律扳过她的脸,看了看,点点头:“这个发型确实不大适合你……”说着说着,薄唇轻扬,也是笑了,“一下子老了好多,你以后,还是散着头发吧,反正我觉得你应该是蛮喜欢的。”容音一副惊讶的样子:“你真是了解我,我天生的大波浪发型,不散着多可惜。”邢律笑着,眯了眯狭长的凤眼,然后又转过身去,将衣柜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件桃色的蒙古服,铺在了榻上,就转身朝外走了出去:“我让侍女来帮你换衣服洗脸。”进来的侍女很小,看上去不过十五岁左右,皮肤黑黑的,糙糙的,却难掩五官的精致,三根辫子,又粗又亮。笑起来很甜,眼睛亮亮的,透着未经世事的天真,她进来先给容音请安,接着就自我介绍,说她叫莲桑。容音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丫头,不自觉向帐外看了一眼,他,果然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相处时间不长,却看的出,他是用心在掌握她的习性,她的兴趣,她的一点一滴。她喜欢的,她会喜欢的,她讨厌的,她一定厌恶的,他怕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洗漱收拾完毕,容音扶着莲桑的手走出了帐篷,一眼就见到旁边也是焕然一新的邢律,他们穿得应该都是蒙古的盛装,也是平日里容音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蒙古服饰。容音放开了莲桑的手,走到邢律面前,打趣道:“你在哪换的衣服,难道说,是光天化日之下?”邢律笑的温和,也不辩解什么:“走吧,去参见我的父王。”容音笑了笑,却将手放进了邢律的手,待得他讶然看来,容音眯眯眼:“这样才比较像恩爱的夫妻,不是么?”邢律唇边笑容加深,紧紧捏了容音小手一下,便牵着她往前面走。“对了,你知道拜火么?”走了两步,邢律似突然想起了般,侧首问容音道。“拜火?什么?”容音疑惑地眯了眯眼,却想到了,“是蒙古婚礼中的一个传统习俗么?”“嗯,是的,今天晚上,或许要补上拜火吧,”看着似是有些无措的容音,邢律安慰道,“没事,就是我们双双从两堆旺火中穿过就是。”“嗯。”容音听的满头黑线,她有些怕火,可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退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