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刚总隐隐察觉的目光存在,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想着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老坐在那里干什么?收拾了一下书,我啜着剩余已经凉透了的奶茶往寝室走。和杜晓手挽着手出去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是在。吃完晚饭回来,他还在。我和汪东练好口语已经是9点了,他还是在。他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喝水?我心里不由去想这些很细碎的问题。可另一个声音立马说,是他自己活该,就算生病了也只能说他身体不好,自己又不爱惜,与我无关。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刷完牙洗完脸,还是忍不住站在窗前张望不远处的小树林。可惜我们住一楼,隔着花台,报刊架,和幽长小径,地势也不对,就再看不清楚小树林里的情况。杜晓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懒说,“既然担心就出去看看呗,干嘛一个在外面发呆一个在里面心慌啊?”“我才不去。”我翻身上床。“对,不去,反正他是男人嘛,禁得起折腾。你自己别失眠就是了。”杜晓开始动用她很久没用的毒舌。我不屑的哼哼,“我才不会,今天都要累死了,而且今天也不是没有美女去关心他的,这个时候说不定他都被那个美女给救走了,谁知道他是来钓美女的还是来干啥的,反正与我无关。”“是,他死了也跟你没关,啊,顾亦南,你快出车祸死了吧,这样我们小路迟就大仇得报了。”“晓晓,”我听了又心里不舒服,咬着指甲问,“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么?”“是,所以我也看不惯你老这样心神不宁的。这顾亦南是不是脑子被风吹坏了啊?有毅力在那里坐一天,就说不出一个对不起?”我瘪嘴,“我才不稀罕他的对不起。”“是,你不稀罕,你只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呸,快看你的政治,我要做听力了。”戴上耳机却完全听不进去,本来就长的听力段子,现在对我来说,仿佛每一段就要读完一个世纪。愤恨的摘下耳机,我披了羽绒大衣就冲了出去。杜晓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快点回来!”我径直冲往小树林,途中还差点撞着打扮妖娆的夜归女,可气喘吁吁跑到树林,已经零下的冷空气吸的我肺疼,扫向今早顾亦南坐的那个位子,哪里还有人?仿佛一下子坠入谷底,失重的感觉传来,我浑身禁不住的哆嗦,捂着胀疼无比的胸口,我笑了,不知道在笑谁。为了不让自己哭,我一直抬着眼睛,待好不容易平缓下来,我低头,就看到了脚边被身后路灯投映出的一个属于别人的影子。我一惊,屏住呼吸慢慢转头,果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顾亦南,他看着我,漆深的瞳中仿佛吸尽了今夜本该有的明媚星光,亮的让人移不开眼。我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弯了弯唇角,说,“我以为今晚都见不到你就回车里了,幸好平时你要我停车的那个位子能看的到你寝室门口……”“你回去!”我转开目光,冷淡的截住他的话。“不。”他回答的冷静而干脆。“回去!我不想看见你!”“你今天也没怎么看我。”他还有理了!他还与我争上了!他想怎么样?就这样守着?以为就这样我就会回心转意?他太好笑了!想坐在那儿就坐在那儿,想站在我背后就站在我背后!?重要的话一句也不会说!我满是怒意的向他爆发了:“you’repullgyleg!”“rry”他立马接口回答道。我渐渐瞪大眼睛看着他,浑身缓缓的失去全部力气,然后我扭过头看向一边,苦涩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在英国留学,这句是美国口语,意思是‘你在开我玩笑吗?你在玩我呢?’你对我说rry有什么用?别再耍我是正经,快回去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他声音平缓,逐字逐句的说,“我懂这句话,说rry不是为了这个。”“那是为了哪个?”我又狠狠瞪向他,故意扬着声音挑衅。“你知道的。”他依旧用那种平淡到水波不兴的目光看着我,眼睛却渐渐深沉如一个漩涡要将人吸走。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自己的神智,我也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知道,你爱走不走,我回去了。”说完我就擦过他,大步往寝室走去,渐渐的跑了起来,冲回寝室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的时候,我又是全身无力,气喘吁吁。杜晓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十分圣母的摸着我头发说了句,“造孽哦,我可怜的孩子。”我捶了她一拳,“边儿去。”第二天,第三天……第五天,依旧看的到顾扒皮的身影,而且他显然是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虽然每天早上比我还早的坐在那里,晚上无论多晚走到走廊尽头,都看得到他车停在老地方,车里还隐约窝着他修长的身影,可衣服却每天一换,胡子也刮的干干净净,早上还会精神饱满的对我打招呼。直到第六天,我卯足了劲,四点半起床,悄悄站在走廊早读,终于发现他驱车离开,六点又准时回来,下车后就换了衣服,这才明白他肯定是趁这个时间找了附近的一家宾馆洗漱。他将我的生活弄的大乱,每天抬头低头都能看到他,让我心情不爽,复习效率减低了不少不说,还要费时间细细的咒骂他,公司不要了吗?身体不要了吗?这样子能熬多久?生病了谁去照顾他?昨天下午我就收到了汪东短信,她妈妈病情突然加重,他可能这几天都不能来陪我练口语了。由此心情更糟。傍晚复习口语的时候,顾亦南坐了过来,问我,“他今天也没来?”“嗯。”我头也没抬,继续琢磨这道想去哪个国家旅游的题。“我帮你复习吧。”他开口,就欲接过我手上的讲义。“不要。我不喜欢英式英语。”我稍微侧过了点身子去躲。“英语两天不开口说就会生疏,而且我会美式的,只是很少说。”他还是拿过了我手上的题,“这一类题其实只要选一个国家就可以了,包括你如果中了500w想干些什么,你都可以说去这个国家旅游。”“你还挺懂的嘛。”我说的不情不愿。“要开始吗?”他微笑着问我。于是我开始磕磕绊绊的说,说了几句日本后,不经意瞟到他眸中极亮的光芒,立马住口,“我说中国可以么?考官会不会知道我是中国的?”“你想说也无所谓,他不会刻意去查,只要你不要说你最想去天安门接受爱国思想教育就可以了。”他噙着淡淡的笑容。我刚开始没有听懂,后来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我愤恨的哼了一声,“我哪有那么傻?”“你本来就傻,你不是路痴么?指不准找错方向就干这傻事。”“胡说。”他怎么守的时间越长越嚣张呢?他叹气,放下讲义,认真看向我,“迟迟……你究竟怎样才肯原谅我?”“没希望了。”“你不是说有我才不会迷路么?”“我那是胡说的。”“谁说你胡说的。你肯定离不开我。”我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厚脸皮厚脸皮!谁准你脸皮这么厚的,你当你是谁啊?”他目光深沉,语声悠然,“指南针啊……”“唔……”奶奶滴,我咬到舌头了。煮熟的鸭子指南针……他还可以再惊人一些么?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捂着嘴巴,模糊不清的说,“我又不向南走,要指南针干什么?”“那你准备往哪个方向走?”顾扒皮微蹙眉毛问,“东边?”我隐约明白他另有深意,放开捂着嘴巴的手,瞪他,“我不往东走。就往北走,没听过那啥歌一路向北么?我也这样,南辕北辙就对了!”他露出沉思的表情,“嗯,总的来说南辕北辙是做不到了,南北一家比较像是事实。”呸呸呸!我真想掐死胡说八道的他,不过想到顾亦北那骚狐狸的样子,我就放弃了,因为他好像没信口开河来着,他们俩确实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那我往西走,往西走!”看他这次怎么办?却不料他一副你上钩了的志得意满,唇角微微露出点笑容,十足的老狐狸样,“没有我,你找的到西么?”我呆住,这家伙真的是来找我道歉的么?为啥我感觉他是来故意来气死我的。好半晌才稍稍平静了一点,我瞪着他:“你不是指南针么?我找西边不需要你吧?谁说路痴一定需要指南针的……”不对呀,我干嘛跟他争论这个问题?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讲义,我恨着他说,“我咬着舌头了,不练了,再见!”他却伸手拖住了我,过了一会儿,才满是认真的说,“迟迟,对不起。”眼眶一时又有点发涩,刚刚的胡搅蛮缠沉静下来,其实从最开始他提到我说的,有了他我就不会迷路到他说他是指南针的时候,带给我的触动就不是一点半点。我还真是失败,依旧那么容易被他左右情绪。“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而已。”我挣了一下手,没挣脱,便顺着垂下去,转身看着他,“我没有骗你,最多有些夸张,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记得从小学5、6年级开始,班上就陆陆续续有很多女生来了初潮,可我没有,一直到16岁,它才姗姗来迟,可是不等我开心和轻松,与其它女孩子一起苦恼每个人都有的那几天,它就又消失了,对,初潮不稳定,所以大半年后它第二次造访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意,只以为以后都正常了,可没有,它在跟我捉迷藏一样,我活到现在,一共只来过5次……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西医中医,偏方吃了无数,它就不正常。如果因为我当时的语气让你怀疑我其实是在考验你的话,我道歉。”我再次扭转头不想再看到他,或者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里不争气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