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与紫玉的战争最终还是正式打响了。封漠然挂帅,号征西大将军,统领全军,庄如水为中路将军,地位在军中仅次于封漠然,二人带领着匆忙征集训练的二十万士兵,浩浩荡荡地往乌关而去。一个半月前,白晓凡盛装,陪着封漠斐和太后,在城楼上为他们送行,当那碗壮行酒火辣辣地烧过喉咙的时候,她看着城下的封漠然,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他们胜利而返。最近传来的一个消息是,封漠然他们初到乌关,不过十日,便已经为乌关解了围,紫玉国小败后往后撤退五十里。封漠然认为穷寇莫追,便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乌关开始着手练兵,听说进展不错。这样一来,玉京内的气氛才稍微稳定平和了些,没有初时那般紧张和惶惶。可白晓凡也是再没有在私下里见过封漠斐,不过不见也好,见了她也怕自己控制不住今日,白晓凡到独孤舒影处的时候比往日早了半个多时辰。时值初夏,午后的阳光,已足够灼人皮肤,可只要迈进这宁远宫中,便是一阵沁爽凉气扑面而来。白晓凡被激的一缩,却也惊讶地发现宫中竟似是无人。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迎上来,对她微微躬了躬身,道:“太后娘娘此时不在宫中,还请姑娘在屋外稍等。”白晓凡点了点头,却直接走进了内室,那宫女欲拦她,却被她笑眯眯的眼睛哄得滞了动作。白晓凡道:“这厅内太凉了些,屋外又太热了,只有里间温度适宜,莫不是这位姐姐想让我病了?”小宫女大约知道白晓凡是太后的亲侄女,听她这样一说,忙摆手说不敢,只能看着白晓凡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坐了一会儿,独孤舒影还没有回来的迹象,白晓凡便开始犯困,眯着眼,身体一栽一栽的,嘭一声,她就突然倒了下去,胳膊撞在桌脚,触到了麻筋,忙眉头一皱,捂着手肘,痛的哎哟哎哟了好几声,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运气而哀怨的时候,就见到被她撞得微一移动的桌子下有了一条细缝。她好奇地摸上那条细缝,仔细看看,指甲可以伸进去,她再微一用力,就感觉到正坐着的榻有欲往两边运动的趋势。她忙跳下榻来,用手去搬,却分外吃力,仿佛是推到一定的程度,就卡住了,因此有往两边动的迹象,却难前进半分,好奇心驱使之下,不由急出了汗来。难道真的就这么只能放入指甲的一条缝?不过也怪了,如果是什么机关,这两边象牙榻往两边撤去该到了什么地方才能置的下?白晓凡唉声叹气,百思难得其解,上找下寻,终于将目光再次放在了桌子上,难道是这个桌子脚上藏着玄机?她伸手缓缓摸上,就是一般的红木桌子,哪里奇怪了?难道是这象牙榻天生缺陷,却被自己当作了有机关密道?不对!她依稀记得独孤舒影曾经对她说过,独孤家擅长绝技中有一项就是机关密道之术。如此想来,这榻就绝对不该简单。她再次认真地检查桌子的上下,当手敲击到靠里的桌脚的时候,榻突然一下又合在了一起,密和无间。证明了那条细缝不是天然而成。她一惊,再次用两手同时敲击桌子右手侧的两只桌脚,榻纹丝不动,但碰外面这只,榻就移开一条细缝,碰里面那只,榻就合上。相对的,白晓凡试了试左边的桌脚,但无论先碰哪只,榻都不会动。白晓凡心里一紧,渐渐觉得气息加促,兴奋莫名,心就像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先用手敲了下右边外面这只桌脚,然后再用手敲击左边外面的桌脚,榻没有动静,她便敲了左边内侧的桌脚,两下之后,榻多张开了些,这次有三指宽度,然后是左边外侧,三下之后,榻右边的象牙板便一下子往下陷去。白晓凡俯身往下看了看,隐约可见楼梯通下,甬道边是盏盏灯火,她犹豫了一下,按着榻的边缘,一个翻身,钻了进去。没走多远,便见一个石厅,有五条通道,白晓凡不知该选哪一条,时间又紧迫,唯恐探不到什么,独孤舒影便回来了。她用手点了点,选了中间那条石道,没有多的犹豫,便走了进去,刚刚跨进石道,便有灯亮了起来,石道越来越窄,到中间一段,白晓凡要侧身才能通过,而过了后,又是豁然开朗,再走一截后,便是一道石门,里面隐约有人声传来。白晓凡努力将耳朵贴在墙上,才听出,竟然是独孤舒影。“紫玉国这边就这样吧,晓凡那边没有别的消息了么?”白晓凡听到自己的名字,自然更为凝神关注。“嗯,到现在为止,皇上和白小姐还是没有见过面。”“到底那晚上发生什么事了?”独孤舒影似乎是喃喃自语般说道,“算了,反正过段时间封漠斐不娶也得娶了。”“太后,奴婢大胆揣测,就算皇上愿意,白小姐也不会愿意的。而以白小姐的性子……”“这点不是你该关心的。”独孤舒影的声音沉了下来,冷若寒冰。“是,奴婢知错了。”“嗯,走吧,那丫头说不定都到了。”白晓凡在门外听得心寒。这时一听她们要出来才慌了,自己往哪里躲呢?门突然推了开,也就是那瞬间,白晓凡发现那门竟然是以中间为轴的转门,急中生智,忙将自己贴了上去,在门将自己送到里面的时候,忙又藏在了房间的墙背后,门关上后,白晓凡才长松口气,只听她们的声音还传来,大约是说什么自己可能在房内,要走另一条密道之类的。人声渐渐远去。白晓凡长长呼出口气,一天中发生那么多事,在宫里又过了几个月平静日子的她还真有些不适应了。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布置类似书房,却干净了许多,除了置在梨木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外,再无其它东西。右上方有个窗口,阳光竟能直直射入,不知是什么地方。屋中也是借着这个光线明亮起来。白晓凡四处打量了下,走到桌边,只见一张纸条正放在桌上,白晓凡咦了一声,取起纸条,只见上面如画符般写了长长一串,她却一个也不识得。但是,这种文字或者符号,她确定是曾看过的,对了,紫玉国文字就是这样的!正看着,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白晓凡忙放下纸条,一个飞奔走到门口,又是紧紧贴着石门,暗自庆幸这石质甬道不甚隔音。门开了,白晓凡故技重施再次溜了出去,唯恐来人是来抓自己的,却听是翠娥的声音:“竟然一时马虎忘了毁掉。”白晓凡放下了心,便急着往门外大步而去,却每一步控制的极轻,穿过了那处狭窄,她才开始飞奔起来,直到再次回到独孤舒影房内,白晓凡碰了右侧里面的桌脚,床榻缓缓合上,白晓凡才坐在远处直喘气。但却努力让自己快些平静下来。没过多久,独孤舒影带着翠娥从门口进来了,见到晓凡就笑着道:“聪明的孩子,幸好是进来等了。”白晓凡笑着和她应对,却不自主走神了,那个纸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在这个紫玉国与大历打仗的关键时刻,她怎么会跟紫玉国保持联络?晚上,白晓凡怎么也睡不着,难道娘为了报复,不只想把自己嫁给封漠斐,甚至不惜联合紫玉国来谋取封漠斐的政权?越想越坐立难安,短短时间,竟然汗流浃背,白晓凡走下床,赤脚踏在地砖上,才似凉快惬意了些,就在这个时候,她就又突然想到了月微岚。如果他在,是不是就能帮自己分析出来现在是个怎样的状况?可是,又是那么久不见,见了要好言好语,怕是也困难。她闭上眼,感觉自己此刻正沐浴在清凉的月光下,那片白色的蔷薇花田,那扑面而来的妖媚香气,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哦,不,是妖!想到这,她微微笑了,想他那美的天下无双的笑意,让人明明知道那是毒,也甘之如饴。仿佛飞蛾扑火,壮烈,凄绝,却只为能有那么美好的一瞬,是无比接近那抹笑意。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笑容微微收住,却又再次绽开,她没有睁开眼睛,因为这个怀抱,她不会认错。月微岚吻她额头:“想什么笑成这般?”“想你啊!”白晓凡将脑袋靠向他,依旧闭着眼,仿佛沉在自己梦中不愿意醒来一般。月微岚轻笑,在她耳边如诱哄地说道:“这么想我,不妨跟我走?”白晓凡睁开眼睛,所有的恬美与温存都在此刻消失,唇边的笑意还在,却像被抽空了一般,只是一个空洞的动作。她道:“月微岚,虽然我三师兄回去了,你也不能这样不顾他叮嘱地往我房里跑吧,真的打起来,我一定是帮我三师兄,不会帮你的。”“哦,这样么?”月微岚眼中的失落藏的极深,深到埋在他深邃瞳仁的尽头,无可辨认。因此面上,他就像听了一个不算好笑的笑话,却为了讲话人的面子,伪装的无比完美。白晓凡弯着唇,点了点头,可直直盯着月微岚的她,心中何尝不是碎的一片一片。半晌过后,白晓凡轻笑一声,转了目光:“月微岚,你可识得紫玉国的文字?”月微岚一怔,然后又是完美的笑,那笑,带着无尽的骄傲,却又并不惹人厌恶:“这天下有我月微岚不会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