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媚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显然也是发现了,知道那人若是听到了,必然也是受伤不少。不过,这都与自己无关了。她该收拾东西走人了。哦,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可以直接走掉。起身,走了两步,她说道:“白晓凡,希望永远不会跟你们再有见面的日子了。”妩媚笑着,她走出了房间,在跨过门槛时,侧首微眯着眼,看了看正在发呆的兰璟,后者抬起头来,漆黑的瞳中有些空洞。她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然后就收回目光,袅袅婷婷地走了。不管月之仙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满不满意,她都该走了,现在的法力,与最初,伤在顾非凡手下前差不多,她要继续去修炼,寻找重振狐妖界的方法。至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或好或坏,她都会很快忘掉。不过兰璟还是要好生提防的,自己只要要采年轻男子的精气修炼,就必定是千绝山要降伏的目标,那就记住兰璟好了。兰璟又静静立了下,才端着水走进了房间,迎上了白晓凡的笑脸。“洗洗吧。”兰璟在木架上搁下盆子,转身,唇边也渐渐染上温和的笑意,柔声说道。白晓凡“哎”了一声,就走过去,手伸入盆子,欲拿水中的帕子,就被兰璟按住了,她讶然抬头,对上他那双清风般的眼,淡淡的,却柔到了极点,被他注视,就如同被春风柔柔拂过,那种从小到大的培养的熟悉的依赖,就这样漫上来。本应幸福,本应怀念,本应安然,可是,为何,她在此时还是会想起那双妩媚凤眼的主人,那个让她大悲大喜,心中有倏忽一下空掉一块的失落感的男子?兰璟眼底颜色一深,伤痕若有若无地晃过,却若无其事地转头,将帕子拧的半干,道:“我帮你吧。”白晓凡想拒绝,那帕子就缓缓擦上了她的脸,很轻柔却很细致地擦拭着,她满心不自然的尴尬,却无法躲开,也偶尔闭眼,配合着他。直到兰璟抚上她的唇,声音有克制的颤抖,轻轻说道:“对不起。”她一怔,就见他缓缓向她俯下,越来越近,她慌忙别头,他的唇就这样,擦着她的发而过。一时,气氛有些凝滞了,她忙笑着打岔道:“三师兄说什么对不起呢!刚刚宁姐姐给我解释了,我才知道是我错怪了三师兄,还一时任性,跑掉……”说到这,顿了顿,脸上有些许哀伤,或许是想到了跑掉后遇到的那个人,然后眨眨眼,“不过幸好,没什么事发生,三师兄从来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才是!”兰璟唇边,有苦涩的弧度。将手中帕子放回盆中,他端起,转身出去,声音仍是那般柔和,不见他此时的难过:“我去帮你叫些吃的。”“三师兄。”白晓凡没有转身,却喊住了他,“我们马上回千绝山好不好。”兰璟怔了怔,双眸于惊诧间睁大了些,也不顾白晓凡是否看得见,便点了点头,迈步出了房门。待那木制糊着窗纸的门窗,将二人隔在房里房外时,房外之人清淡之间难掩兴奋,房内之人木然之际心闷黯然,可想法却是惊人的一致。或许回去后就好了吧。或许回去后就好了吧。重返千绝暮春细雨,飘飘洒洒,沾了路人满衣。白晓凡和兰璟在这微雨中,终于迈入了云州境内,但离千绝山尚有半日路途,已是接近日落时分,兰璟看着不断因为疲倦揉着眼睛的白晓凡,提议两人就在这个小镇找个客栈住一晚,明日早上再上山。白晓凡呵欠连天,早已经困的仿佛走路都是在空中飘着一般,自然点头。兰璟皱眉,思索了好半晌,终究问了出口:“晓凡,你最近很嗜睡?”白晓凡揉着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估计如果再熬下去,她就此昏倒了都有可能。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每天都睡不够,过了中午就想睡,可是一旦睡了,才起来的时候精神又会非常好。可也就是清醒那么半天,周而复始的,她都习惯了每日有大半天都在睡眠中度过了。兰璟仔细观察白晓凡脸色,心里胡乱揣测开来。自己帮她诊了几次脉了,却丝毫问题都看不出来。但丝毫无法减轻他对某些事情的猜想,近日来,这种猜测,几乎将他折磨疯了。虽然脉象看不出来,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情况特殊,而没有那明显的特征?而折磨是折磨,又要他怎么对晓凡问出口,问她有没有和蔷薇花妖发生什么?问她会不会是一不小心,怀上了那花妖的孩子?那只会把两人间好不容易能够回到当初默契的假象给拆穿了。可是眼看着她类似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自己还能装作看不见么?从前便知自己在白晓凡的事上,猜疑过多,心思过重,可从未想过她真的有一日会离自己这般远。以前还为她讨厌封漠斐的事而斤斤计较,怕那个人在她心中占了位子,纵是讨厌也不行,可是今日,她心里对月微岚的感觉,自己却根本不敢想是怎样的程度。也不敢问她,这一路来,她虽然也笑,也说话,也如往常那般活泼,可总跟自己隔着一种疏离,仿佛是再也无法回到当初无猜无忌的亲密。走进客栈,要了房间,白晓凡抬起惺忪的眼看向兰璟:“三师兄,我先睡了,晚饭不用叫我了,我不吃了。”说完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兰璟看着她身影,想了一想,尾随了进去,将门掩上。白晓凡有些迟钝地转过身看向他,迷离的眼中,有些许惊讶:“三师兄有事?”兰璟掩上门后,迟迟没有转过身来面对白晓凡,他真正进来后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来了。白晓凡狐疑地看了他两眼,然后磨蹭着坐上了床,靠在了床柱边,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等着兰璟说话。“晓凡,你和蔷薇……月微岚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兰璟轻叹一声,还是问了出来,白晓凡什么也不懂,万一真有什么,她没有发现该怎么办?白晓凡听到月微岚名字的瞬间,脸上晃过一丝黯然,后面在怔忪间才意识到兰璟的问题,她有些奇怪:“什么发生过什么?”兰璟抿紧薄唇,措辞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几字:“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无礼之事?”无礼之事?白晓凡愕然,这时房内,映进来的微暗光线,让她不自觉想起了那个下午,那个轻柔而让她迷乱的吻,浅浅的淡淡的,清甜的蔷薇香气,似乎还残留在唇齿间,萦绕不绝,难以散去。兰璟见白晓凡发呆,心里咯噔一声,急步上前抓住白晓凡臂膀:“你跟他发生过什么么?”白晓凡木然看他一眼,手臂上的疼痛传来,如美梦被打断的不愉侵袭而来,让她唇边原本平和的回味变成了淡淡的讽刺:“我和他发生过什么,三师兄那晚不是看的清清楚楚?”“白晓凡!你是在怪我那天不该打断你们,不该揭穿月微岚的身份?”那晚,她居然还跟自己提那晚。他自己每日都会不自觉想起,然后又拼命压制住,告诉自己那是白晓凡年轻不懂事,没有识穿月微岚的真面目才会做出来的傻事,自己应该多加包容,让她逐步醒过来,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她,却仍然“不识好歹”,自己对她的好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多管闲事?还是根本多余?他们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不愉快,可却从来未形成这般强硬的心结,梗在二人中间,再也无法靠近。白晓凡似是被他勃然而起的怒火给惊醒了,面上的讽刺渐渐消散,变成了不怒不喜的一滩寂寥,她缓缓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怪他?他是为了她好呀。只是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正如她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却被人给摇醒了,说,你这样成日做梦是不对的。这种感觉,不好到了极点。兰璟看着她淡然的脸色,粗重的呼吸声也渐渐静了下来,他松开了白晓凡,坐在了床边,低低叹了一声:“什么时候我们变成这个样子了?”白晓凡缓缓垂下眼眸,漂亮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圈淡淡的影子,她抵在床柱上,脸略微上扬,眼睛睁得死死的,可眼泪还是从侧面滚落,她开口,声音中有隐藏的沧桑:“或许因为我们都变了。”兰璟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自己从未变过,由始至终,变的都是她。或许正如师父说的那样,自己真的关不住她。他拉过白晓凡,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柔地将她翻过身来,枕在自己腿上,理着她的头发,安抚住她小小的挣扎,道:“睡吧。”“三师兄。”白晓凡弱弱地唤一声,她不知道兰璟现在心里的复杂,只是,那从小闻到大的兰花香气传来时,安心而熟悉的感觉渐渐袭来,困意再次涌上。在昏睡前一刻,她轻声说道,“永远做我的三师兄好不好。”永远是那个笑得温柔亲切,哪怕倔强孤僻,也待她真诚迁就的三师兄。兰璟帮她理头发的手顿住,纠缠在一个发结上,理不开来。洁白的蔷薇花田,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宁静而祥和。月微岚安静地坐在花田前,看着为了吸收月光灵气而怒放着的蔷薇,隐约想起了自己以前也是这样,从没有精魂,到后来有了妖魂,懂了修炼一事,又在月之仙子的指引下有了更大的野心,以为自己真的能做那天地之神,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