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刚刚还对她说,要她放过于敏敏……顾聿衡手不自觉的捏紧,想到邵泽说的,“我真不知是谁那么恨她,造谣诽谤,毁她名誉,将她堵在厕所里暴打不说,还将输卵管已经破裂开始大出血的她锁在厕所里……如果不是有做清洁的阿姨忘了水杯在厕所里……”心剧烈的抽搐,每一下,都牵动全身,疼到了极点。顾聿衡想放弃,放弃他坚持的某个目的……可是真的可以么,辛圆缺放在心里试图掩埋的东西还有多少?她自己织了个茧子,把受伤的身心藏匿其中,可这样做究竟是能供她一点点康复,还是让原本的伤口,持续腐烂,血流不止?顾聿衡打辛圆缺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刚刚陪她去交款的护士说她是想到处随便走走,那护士便没有再多问自己先回来了。可顾聿衡知道,被触动黑暗回忆的她,一定是躲在某个角落,缩成一团,像模仿那个将她缠裹的茧子,期望不会再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才给辛圆缺拨完一个电话,正准备拨下一个,邵泽的电话便插了进来,“顾聿衡,圆缺刚刚来电话,说她已经回家了。”顾聿衡闻言立马下到停车场,发动车子往辛圆缺家里急速驰去。还好还未到下班高峰期……他心里久未出现过的惊慌,即使是七月初晒的马路蒸腾的艳阳高照,也无法让他满是阴霾凉透了的心里暖和起半分。辛圆缺,你不能再抛弃我,永远不能……刹车,熄火,扯出钥匙,甩上车门,几个迈步冲上四楼,顾聿衡开始拼命的按辛圆缺的门铃和拍门——“圆缺,开门!”“圆缺,开门好不好?”“圆缺,让我看看你……”“圆缺,你就当可怜我行不行?”“圆缺,你让我等着,可你自己呢?难道又想抛下我?”……敲门的手已经几乎麻木,楼上楼下还在家的邻居纷纷打开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顾聿衡充耳不闻浑然不觉,他眼睛充血,形神狼狈,却只在乎现在在门里的人,不,可能在门里的人,心中的全部想法。“圆缺,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突然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有多蠢?”“圆缺,你不开门的话,我再也不会原谅你!”“圆缺……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门霍然打开,辛圆缺站在门里半步,手扶在门锁上,抬眼看着面前的顾聿衡。尽管看上去淡然而冷漠,可嘴唇轻微的磕碰,脸上依稀可见匆匆抹去的泪痕,泄露出全部她隐忍和克制下的真实情绪。顾聿衡鼓噪着的怒火、惊慌、不安和敌意,在见到她的瞬间,火种全部被掐灭,他近乎恳求的看着她,紧张的目光逡巡遍她全身才对上她雾蒙蒙的眼睛……傻愣愣的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还痛不痛?”辛圆缺一震,全身的颤抖在此时再无法控制的愈演愈烈。正当顾聿衡准备伸手去触碰她脸,她却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勾住顾聿衡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破茧(下)顾聿衡从来没见过辛圆缺这种哭法。真正的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撕他的心,裂他的肺……顾聿衡眼眶也一点点湿润了,刚刚伸出去想触碰辛圆缺的手,在僵直片刻后,便试探着落在了辛圆缺背后,慢慢收紧。“圆缺……圆缺……圆缺……”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呢喃,轻唤她的名字,仿佛为了安慰,更仿佛确定她还在他怀里。辛圆缺哭声却越来越大,泪水顺着顾聿衡的脖子滑进他衬衣内,一滴,从温热渐渐转为冰凉,可转眼又是另外一滴,刚好聚集到肩窝她昨天咬下的伤口处,痛入心扉。她的眼泪却仿佛是开了闸的洪水,带着这么多年的委屈、憋闷和寂寞,奔涌而出。顾聿衡想安慰,可自己却先已失语,只是抱起她,往厅内走了两步,回手关上门,隔断了外面邻居的探寻和议论。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吻她的头发和耳朵,絮絮耳语,说,“我在这……乖……哭吧……我一直都在这……”原本守在客厅里陪辛圆缺流泪发呆的小白,看到这一幕,便转身缩回了自己的小窝,再时不时探个头出来,用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观察状况。过了小半个小时,辛圆缺的哭泣才终是渐渐平息,却倦极而眠,环抱着顾聿衡的脖子缩在他怀里沉入梦乡。顾聿衡看着她还载着一滴泪珠的睫毛和微微张开的唇,无奈的摇了摇头,下午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温暖的打了进来,这样的光线下,辛圆缺的皮肤更加如瓷如玉。顾聿衡轻轻抚着她的长发,看她安静的睡颜,一刻也舍不得转开目光。自重逢以来,他从未以这样宁静与心疼复杂交错的心情注视过辛圆缺。这是他的辛圆缺。漂亮。柔软。纯净的像孩子。偶尔会撒娇,偶尔会赌气,脾气很倔强,瞻前顾后,考虑颇多,可面临危险时,绝对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重要的人的人辛圆缺。可他曾经那么恨她这样的脾气……她从来不考虑,那些人如果失去了她,还能过得好的话,又怎么会成为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人?或许未来,他还会恨她这个脾气,可是现在,他只能怜爱的抱着这个为他受尽了伤的辛圆缺,任那些酸麻的感情一点点在心中满溢。辛圆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四肢却都挂在了顾聿衡身上,无比暧昧而缠绵。醒来后短暂的惊慌和茫然顿时消失,却渐渐变为窘迫,她忙不迭的移开软绵绵的手脚,不敢抬眼对上顾聿衡深沉又灼热的目光,正准备悄无声息的翻个身背对着他,就被他一把扳了过去摁在怀里。头顶传来了他闷声的低笑,呼出的热气从发间散开,烘的她脸滚烫,辛圆缺拧了顾聿衡一下,“笑什么笑?都是你!败坏我在邻里间的名誉!”“哦,原来辛圆缺还有名誉可言啊?”顾聿衡揉了揉她头发,促狭的说。“我怎么没有?”辛圆缺一拍床单,愤恼的反驳。“好,你有……”顾聿衡捧起她的脸,用掌根轻柔的擦拭她满是干涸泪痕的脸,“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辛圆缺,你怎么那么会哭呢?”辛圆缺鸦翼般的睫毛微垂,掩住波动的眸光,低低的说,“以前你不在身边,就没哭……估计是压抑太久了吧……嘿嘿……”她故作无事的低笑,被顾聿衡的吻给封住,柔软温柔的吻,让辛圆缺想到他们的第一个吻,仅仅是嘴唇间毫无侵略性的缓慢辗转,却那么的动人心魄,扣人心弦,一点点引诱着她沉沦。小白的闯入,打断了他们的温存和缠绵,它垂着头走进房间,呜呜低鸣着,为它空落落的肚皮提抗议。辛圆缺和顾聿衡同时笑场。辛圆缺越过躺在外面的顾聿衡,摸了摸将两只前爪搭上床的小白的头,“小白瓜,真是坏孩子,等着啊,妈妈去冲了澡再给你做晚餐,今晚吃丰盛点。”顾聿衡蹙眉,“你家小白难道是香蕉?长个黄皮,里面是白的?”辛圆缺惊喜的揽住他,在他颊边吧唧了一口,“真是知我莫若你啊,小白虽然长的黄毛,但是最纯洁了,看见小母狗,都不会乱搞的。”顾聿衡点头,“是挺纯洁的,不然为什么我们一干坏事它就跑进来‘干预’了?不过话说,它会不会是同性恋啊?”辛圆缺立马咬了他下巴一口,“坏人,不给你当狗爸爸了。”小白立马配合的在旁边叫了一声。顾聿衡十分配合的作委屈样,捂着下巴说,“辛圆缺,你不光会哭,还会咬人,昨天那个伤口还没好呢,被你眼泪刺的疼的慌。”“真的?”辛圆缺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瞬间又凶狠的眯上,“那是你活该!”“是是是,我活该,”顾聿衡拍拍辛圆缺额头,“你快去洗澡再给你的狗儿子弄吃的,我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来填‘狗’爸爸和‘狗’妈妈的肚子。”“乖!”辛圆缺忽略掉他话语声中的重读,笑着亲他下巴,站起身,再跳下床,一边拿睡衣一边说,“冰箱里有青菜、鸡蛋,橱柜里有方便面,你看着弄吧……我去洗澡了,脸上绷的难受。”“你平时就吃这些啊?”顾聿衡长叹一声,“真是自虐狂。”辛圆缺蓦地回头,狠狠剜他一眼,再冷哼着趾高气昂扭过头钻进了浴室。刚关上浴室的门,就听见顾聿衡的悦耳的笑声。辛圆缺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心里被这笑声填的满满的,却又有什么长久抑郁堆积的东西倏尔不见的舒畅。他们能就这样在一起么?她洗澡的时候一直模模糊糊在想这个问题,虽然有很多问题都没解决,可辛圆缺此时却一直是轻松愉悦的,即使觉得以后那些困难并不好克服,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如果顾聿衡的比喻是正确的,辛圆缺一直缩在那个她自己编织的茧子里,那么这茧子现在出现了个裂口,久未见过的光明洒了进来,辛圆缺贪婪的站在这光明里面,眼睛久久不能看到其余地方依旧存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