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转身,悠悠走过正在挑选食物的顾聿衡他们,径直将放在长桌尽头上的一瓶白兰地拿走,走向了酒店的后园。瘫坐在白色的吊椅上,辛圆缺听着四周草地和树丛里传来的虫鸣,蹬掉高跟鞋,靠上椅背,举高瓶底,一大口酒吞下的同时,眼泪齐刷刷的从两边眼眶涌出,毫不犹豫的坠下脸颊。是啊,她就是犯贱,活该。忘不掉,却又不能坦然接受他。周鑫问她,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真的会夜夜噩梦,你妈妈都为了这段幸福牺牲了,难道你不该珍惜?她当时气的拂袖而去,相同的论调,7年前她也从顾聿衡口中听过。可她是那个杀人犯,原本就自私的想夺走她妈妈的幸福,却顺带着连她的生命都夺走了。她不是人,才会对自己妈妈说那样的话,相依为命17年的妈妈……她怎么可能享受她妈妈生命换来的爱情?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到深刻的脸,幽深如黑夜的眼睛在她脸上细细的逡巡,随后是冰凉却又磁性的声音,“你在哭?哭什么?”“我没哭,只是流泪。”辛圆缺就连声音都还是平静无波的,她果然心硬如铁。“是,你在流泪。”顾聿衡的话有些好笑的意味,为了她的孩子气,半蹲在辛圆缺面前的他起身,坐在辛圆缺旁边,变魔术式的拿出了两个酒杯和另一瓶白兰地。“辛圆缺,我们玩个游戏吧。”游戏(下)辛圆缺侧过脸看着正在倒酒的顾聿衡,安静了半晌,唇角忽地上弯,“什么游戏?”顾聿衡将一个已经斟上酒的高脚玻璃杯塞在辛圆缺手里,一边往另一只杯子里倒酒一边说,“看过《lost》没?”“迷失?”辛圆缺失笑,看顾聿衡微微挑高眉毛表示询问,上牙轻轻嗑了嗑下嘴唇,说,“好。”游戏规则被稍稍修改了一下,但依旧很简单,一方说出一句话来,如果对另一方来说是真的,另一方就重复一次这句话,那么第一个人就喝酒,如果这句话对另一个人不适用,那么另一方喝酒。顾聿衡将酒瓶放在一边,轻轻扬起唇角,黑的发亮的眼睛紧锁着辛圆缺,“女士优先?”辛圆缺没有拒绝,抿着笑沉吟了片刻,再笑着说,“我三岁后就没有尿床。”顾聿衡嗤的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再一字一句的重复,“我三岁后就没有尿床。”辛圆缺蹙眉,微微眯着眼睛满是质疑的在顾聿衡脸上逡巡片刻,“没有撒谎?”顾聿衡瞥了辛圆缺一眼,“这游戏能撒谎么?喝酒吧,圆缺。”辛圆缺抬头喝完了杯中的酒,顾聿衡接过她的杯子,斟满后递给她,云淡风清的开口,“我从17岁后就没有骗过顾聿衡。”辛圆缺似是有些没有想到顾聿衡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会来的这么早而且直接,她垂下头,隐隐挣扎了一下,再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要客气,反正最终也不过是醉……心里堵了一口气的她咽下口腔里有些发涩的酒液,开口,“我想忘了辛圆缺。”“我想忘了辛圆缺。”顾聿衡不加任何思量,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一出口就散入了夜里。辛圆缺面无表情的咽下十足苦涩的酒。顾聿衡:“我希望顾聿衡知道真相。”辛圆缺喝酒。辛圆缺:“我的初吻是献给辛圆缺的。”顾聿衡重复:“我的初吻是献给辛圆缺的。”辛圆缺笑了笑,喝酒。顾聿衡:“我认为对顾聿衡的隐瞒是为了他好。”辛圆缺像是呼吸突然遇到障碍,眸光中无可避免的泄露出她的挣扎,这挣扎让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最后却只是轻轻闭眼,喝下了杯中才倒上的酒。喝完后辛圆缺平静了下心绪,问顾聿衡,“凌家是我投诉的。”顾聿衡扬唇,“凌家是我投诉的。”辛圆缺似是真的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十分开心的笑了两声,然后喝酒。“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想过顾聿衡。”辛圆缺闻言一怔,然后挑眉,笑的妩媚,“顾聿衡,想你不要再回来了算不算?”可没等顾聿衡回答,她就先喝下了杯里满满的酒液。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喝的人总是辛圆缺,一个存心想醉,一个为了灌醉,仿佛周瑜打黄盖的故事,你情我愿的,辛圆缺怎么能够抵挡的了,在顾聿衡来之前,她就已经一个人喝下了大半瓶,这又被灌下去那么多,意识早变得模糊起来。“我和于敏敏订婚、和众多女人闹绯闻只是为了气辛圆缺。”她鼓起勇气,用自己最后的清醒问出了这句话。顾聿衡这次不发一言,直接喝下了杯中斟满已久的白兰地。辛圆缺盯着他喝完后唇角上扬的弧度,几乎撑不住自己完美无缺的笑,半真半假的试探,“难道你还是认真的?”“没,我只是看你喝的太多,而我一直不能喝,嘴馋了,让你呢……”他微微蹙眉,浅笑着回答,认真的语气,却一般的真假参半。辛圆缺心里无端的蔓延开一阵苦涩,正如刚刚在厅里时一样,顾聿衡变了,变得越发深沉,让人捉摸不透,而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为了逗她才故作神秘的大男孩了,这种变化,让她觉得理所当然却又恐惧入髓。“圆缺?”他凑近她低唤。“嗯?”她如触电般一下子躲开几乎挨着她耳廓的唇,突然的晃动带起摇椅的扭动,顾聿衡抬手稳住了吊绳,垂眸看向圆缺,幽黑的眼中浮着三分浅薄到极点的笑意。她心慌的想调开目光,他却已经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最后一杯,今晚你喝的太多,我给你个机会,你可以连问我三句,在问完前我都不回答,但如果三句中有一句能让我喝下这杯酒,我就完成你一个愿望……”他故意停顿,色如点漆的眸子轻轻的开阖,纠缠着辛圆缺的目光却从未放开片刻,唇角渐渐带出了完美的弧度,“比如让我真的死心不要再纠缠你,比如让我放弃对过去的追究,放下对你的恨意重新和另一个人认真的开始,比如让我孝顺我的父亲……”辛圆缺觉得背脊上爬过一阵寒凉,为了这看似巨大的诱惑,实则是覆盖上一层枯枝的陷阱,她想逃,他却步步紧随,再度靠近,低沉的嗓音仿如蛊惑,“除非,这些都不是你的心愿。虽然它们是你亲自说出口的。”他那般笃定的坚信,为了隐瞒自己的感情,即使这些真的并非她所愿,即使这些也属于她骗他的范围,无法回头的她也会不假思索的应下来,一步步走入这个他为她挖的陷阱。“如果我失败了呢?有惩罚么?”心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为了这不公平的赌博。“那就如刚刚的规矩一样,算你输,你喝完这杯。”他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听上去似乎我更划算?”无论是从机会还是从报酬。“所以你答应了?”顾聿衡挑眉,目光中带着挑衅。辛圆缺笑了笑,满是自信,“顾聿衡你输定了。”即使今晚她在这个游戏上几乎一败涂地。“等等,不许问一些常识。”他像叮嘱一个会耍赖的小孩子。“我没那么无聊。”辛圆缺嗔了他一眼,开始琢磨自己的三次机会。顾聿衡轻轻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耐心的噙着笑等候。辛圆缺被酒精麻痹的迟钝的大脑运转了良久,才认真的说,“我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是送给辛圆缺的。”顾聿衡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挑战度,“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放心,我在送你那个发夹之前,没以任何形式任何借口送给任何一个女孩子任何礼物,包括自小一起长大的于敏敏,满意否?”他解释的那么清楚倒让辛圆缺呕血。他幽幽的说,“还有两次机会。”他便宜了她,最后两个问题,她可以鼓足勇气问她想要知道的真相,这是他拿出的诱惑的罂粟,可如果她问了她在意的那些事情,那又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她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一样的纠缠不休。辛圆缺脑中纷乱如麻,这反而加速了酒气上脑,撑着额头,她苦苦思索,是要赢顾聿衡,还是要知道真相?他和于敏敏订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事先是不是知道了陈易回来所为何事,不然怎会那么凑巧的举报了凌家?他举报凌家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不是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包括之前的故意让陈易从公司带走她,只是为了借她和陈易的手顺利铲除了已经成为他障碍的于敏敏,可是于敏敏的父亲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么?还是他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所以为了她报仇?他会为了她报仇?她由始至终都感觉自己才应该是他报复的对象。苦苦笑了一下,他故意给她机会,让她自乱阵脚。这个游戏真是高明,前面的铺垫,最后的高潮,她想站起来为顾聿衡喝彩,如果喝醉的她还能站稳的话……她抬眼看向顾聿衡,他似乎耐心上佳,半眯着狭长的眸,悠然的斜靠在摇椅上,一手遥遥伸来,把在她背后的椅背上,一手轻轻摇晃着杯里的酒,捕捉到她的目光就轻轻挑起眉梢表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