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就有一架黑的发亮的赛车在她旁边急急刹下,辛圆缺侧首,就看到了顾聿衡那张杂合着张扬和沉静的脸,难免有些惊愕。停下脚步,想了半晌,才说:“你……找我有事?”“你家住这个方向?”顾聿衡没有回答她的话,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一边问,一边单脚着地,滑着自行车往前走。“是啊。你也住这边?”辛圆缺调整好思维状态,紧走两步,跟上自行车,也随口问了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不住。”简短出口的答案太出乎圆缺的预料,她看着顾聿衡,顾聿衡也盯着她,挑了挑眉,满是揶揄的说,“怎么,还期待我接着说个‘才怪’?我真不住这边,这个方向住着我很恨的一个人,所以我发誓要跟他住的南辕北辙。”圆缺一不小心就被梗住了,愣愣看向说着这般狠绝的话还笑得春风拂面的顾聿衡,微微歪头想了半天,才蹙眉对上他从斜搭下来的碎发间透出的冷冽目光,故作沉思:“那我是不是该庆幸我以前不认识你,这个你很恨的人也不可能是我?”顾聿衡明显有了丝错愕,随后又毫无顾忌的笑了出来,眼睛笑成细细的一条缝,伴着眉毛斜斜上扬,声音也带着爽朗:“你上当了,辛圆缺,我过来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出你的真面目的。”他停下车,目光若有似无的带向了校门口。辛圆缺顺着他目光一瞟,便看见了几个班上的男生聚在一起,不怀好意的笑着看向这边,她不慌不忙的拾起笑容,装傻:“什么真面目?”顾聿衡收笑,扬着俊逸的眉毛:“你说呢?”辛圆缺摇头,笑容恬静:“你怎么知道哪一面是我的真面目,那一面是我乔装出来的,人生啊,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说对么?我的新同桌?”顾聿衡露出认同的表情,“是啊,可我一向都觉得人比人生还复杂……你别招惹于敏敏,我走了。”说完就骑着赛车一个调头,往那群男生的方向快速骑去,在他们的欢呼笑闹声中,他潇洒如凯旋而归的骑士。辛圆缺噙着笑转回头来,人比人生更难捉摸,这点她认同。至少眼前的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初时(3、4)辛圆缺到家的时候,看到安然坐在休闲厅里的顾天行不免诧异,虽然肖雪带着她嫁给顾天行不过两月有余,她也清楚的知道,顾天行很忙,应酬也多。平时应该是推了又推,才能保证在每天8点左右回到家里。今天周日,算是他难得清闲的一天,应该带着她妈妈去郊区的度假村度假,去打打高尔夫,完成必要的商务应酬之类的,而不该这般悠闲的呆在家里。不过肖雪很快的解答了她的疑问:“你爸爸说今天是你上高中第一天,要等你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顿饭庆祝一下。”辛圆缺对“你爸爸”三个字有些反感,却乖巧的笑着对顾天行说,“嘿嘿,谢谢爸爸。”顾天行也笑得和蔼,“傻丫头,一家人应该的,说什么谢谢。”辛圆缺只是羞涩的笑,本来准备以回房放书包为理由,结果帮工的刘嫂帮她取下书包就走向了她的卧室,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对付。顾天行的长相她并不厌恶,他是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男人,基本看不见任何发福的迹象,相反还很有魅力,辛圆缺觉得她妈妈经历了那么多颠沛流离的过往后还能嫁给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真是无比幸运。可估计是顾天行看上去太过深沉精明,让辛圆缺不自觉的就产生了些抵触。她正有些失神,顾天行便招呼她过去,“圆缺,坐过来,聊聊今天第一天开学的事吧。”“嗯,我觉得学校挺好的。”辛圆缺往平日的笑容里添了点兴奋。“有认识新同学么?”顾天行看似随意而关切的与圆缺攀谈着。“嗯,当然有,他们都挺好的……”辛圆缺想这是什么话题,肯定会认识新同学呀,一面想一面转过去,目光在顾天行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而不过就是这片刻,一个恍神之间,辛圆缺心里猛然一跳,顾天行深邃分明的侧脸轮廓让她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顾天行此时也有些走神,所以并没有察觉辛圆缺的变化,只是半垂着那平素总是锐利过分的目光,平声问:“其中有个男孩姓顾么?”辛圆缺心跳不明原因的加速,一下下的仿佛要蹦出心房,轻轻咬着嘴皮才能维持那天真羞涩的模样下不敢轻易表示的惊讶:“是啊,爸怎么知道……”原来不是为了讨好她妈妈,也不是为了让她读一个贵族学校来维持面子,树立他大度善良的好形象……所有的煞费苦心,都是为了他儿子——顾聿衡。难怪第一眼看顾聿衡就觉得有些熟悉,他们的鼻梁的曲线简直如出一辙的利落。正自顾自想着,手背上就传来一阵温柔的轻拍,辛圆缺抬头,顾天行此时的目光竟是难得的温和和满是期待,“圆缺,以后他的消息你能告诉我么?”辛圆缺微微一笑,点点头,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了一个字,“好。”辛圆缺是老实的好学生,好学生原则其中一条,上学会早到。她无心如此刻意,本身的她也是嗜睡如命,以前跟着她妈妈过的无比艰辛的时候,每天累得恨不得能多些时间让她在学习帮工之外一次睡个够,可昨晚,她却硬生生的失眠了。原来失眠也是富贵病。辗转反侧一晚上直到恍惚中一睁眼,天已经是蒙蒙发亮,她干脆起床,吃了刘嫂做的早餐就出了门。可当她提前20分钟走进教室,却看到大约十几个分布在教室各处埋首苦读的身影的时候还是不免诧异,七育刻苦的人原来真的很多……她在抬首冲她打招呼的人中看到了陈易。昨天仿佛为了跟他赌气一般,她硬是将班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虽然这对她不是难事,但却不是她的习惯。可她也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至少昨天告别时,她喊出别人名字时能明显看到对方脸上的惊喜。她需要普通,却不需要孤僻,所以她不排斥恰到好处的人际关系。但最初赌气的对象,却调到了自己的斜前方,而不再是自己的同桌。想到她现在的同桌,她微微有些头疼,昨天和顾天行说的那些话就撞入了脑里。虽然知道他聪明,却料定他不会专注于学业,可他居然那么优秀。圆缺想到了顾天行提到顾聿衡时,脸上那种身为人父的光辉和骄傲,以及他说顾聿衡恨他这个父亲时脸上透露出的难过和悲伤,就觉得顾聿衡真是有能耐。毕竟这么小就能和他父亲做这样一笔交易——只要顾天行不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不干涉他和他母亲的生活,不随意探听他和他母亲的消息,他就不改姓。可就这个“姓”掐住了顾天行的命脉,让他痛不欲生,悔不当初。辛圆缺由此越发不喜顾天行。不喜他的花心与不负责任,她相信,即使是现在,顾天行后悔也不是后悔自己婚姻出轨,背叛了顾聿衡的母亲而是后悔自己出轨会被儿子发现。也不喜他依旧私下打探顾聿衡的消息,不然自己怎么会如此巧合的跟他进了同一个班,而顾聿衡每一年的优异成绩和竞赛所得奖项,他又了解的如此清楚?虽然这些与她无关,虽然她原本要的应该只是顾天行全心全意的对她妈妈好,而他显然也做到了,可她还是因为这件事而牵动了一些本不该动的情绪。她想,或许只是愧疚,因为她知道,她妈妈肖雪是顾天行年轻时全心全意爱了却不得的女人,他后面所有的荒唐,她妈妈都有一点责任在其中。所以辛圆缺放纵自己的幸灾乐祸,尤其是想起顾聿衡说和她住在同一方向的有个他很恨的人时。“嗨,你到的挺早的。”陈易在辛圆缺拉开椅子坐下后转身问好。辛圆缺收起那些心思,点了点头,“嗯,不过你到的更早。”“我有晨跑的习惯。”陈易笑着解释。“真的?那你体育肯定很好,我是体育白痴,中考时还拖了我不少分。”辛圆缺浅笑着和他随意攀谈。“我最多算勤能补拙,真正体育好的是你的新同桌。”陈易微笑着说。“你们初中就认识?”辛圆缺一面从书包里往外拿书一面问。“是,我们都是七育初中部的,只是不同班,每次我们班不管篮球赛、排球赛、乒乓球赛、羽毛球赛都会输给他们班,而且归纳总结发现,原因都是他。”陈易微蹙眉头回忆着说。“这样听来他是挺全能。”辛圆缺骇然,进一步理解了昨天顾天行口中的十全十美的细节是什么。“对,而且他游泳还拿了省上青少年组的第一名,我至今都记得那个省队的游泳教练天天来学校找校长的样子。”陈易声音不疾不徐,讲起话来抑扬顿挫很有味道,所以即使是如此琐碎的事情,听上去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八卦之人。可辛圆缺偏偏想到自己昨天无意识的写顾聿衡的名字被他撞见的一幕,所以再怎么感兴趣,也不打算再问了。“唉,强人。”以此作为结尾,冲陈易微微笑着说。辛圆缺将所有的书摞整齐,按照课表,放了一部分今天不用的书进抽屉,再拿出一本语文书开始预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