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的时候,周小曼还在恍惚中。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就这样拿到金牌了?虽然只是镀金,但好歹是金牌啊!她懵懵懂懂的,直到贝拉过来向她表示祝贺,周小曼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她是真的,真的拿到了金牌。这疯狂的世界!周小曼一下子跳了起来,先跟贝拉握了手,然后抱着薛教练一叠声地念叨:“真的,妈呀,我要打电话给我妈。我拿到金牌了!”旁边人都在笑,然而这笑声入了周小曼的耳朵,她仍然感觉不真切。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她深一脚浅一脚上了领奖台。当国歌奏响,国旗升起的时候,她哭得妆容都要花了。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任何目的的,哭成这样。一直到周小曼下来,她还是哭得稀里哗啦。还是薛教练抱着她,安慰她,她才整个人好一些。有了这块个人全能赛的金牌,剩下的单项比赛,又显得轻松多了。这一回贝拉的绳操发挥正常,比周小曼高了03分,最终两人各自拿到了两个单项黑色小礼服陆芸笑了起来:“可不是么,跟有瘾一样。自己上不了赛场了,就想带着孩子练。总是割舍不下,总也忍不住。”比赛开始了,大家立刻缄默下来,安静观看台下的比赛。中国队是第六个出场,她们的圈球是三圈两球,在场上的起始站姿是分别站在五个方位,寓意着五角星。不过因为中间没有连线,看上去更加像一个圆。周小曼盯着她们开始在场上移动,抛出了手中圈跟球,然后互相交换对方的器械。虽然有点儿动作变形,好在大家还是都稳稳当当地将器械都顺利接住了。排在她们前面出场的日本队就发生了圈碰到了队员的肩膀,然后弹出去了的失误。她默默地祈祷,希望能把自己这次比赛的好运气传给这些小姑娘们。个人项目,她拿到了全能赛的冠军跟两个单项第一,两个单项第二;集体项目要是剃光头,那就实在太难看了。也不知道她们要是剃光头回去会不会挨训。短短两分半钟的整场比赛,虽然有点儿小瑕疵,但是整体表现不错。裁判给出的分数也还可以,暂时名列第二。周小曼明显察觉到了坐在她前排的田思静的肩膀紧绷了起来。比起她这个外人,她们从小一起训练,来自同一所学校,彼此并肩作战多年,感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袁蓉的小脸也是满满的紧张。这一次比赛,她唯一入围的单项比赛,也没能拿到好名次,算是纯粹出门长见识了。周小曼在心中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后面的比赛。倒数第二个出场的保加利亚队发挥出色,拿到了全场最高分。最终中国队名列第三,算是个人项目跟集体项目都交出了不错的答卷。比赛结束以后,按照惯例,晚上会有个类似于庆功宴的酒会。所有人都会穿上礼服参加。领队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懵,完全不知所措。她们是来参加比赛的,哪里会准备这些。薛教练跟林医生还好,林医生随身的行李中有一件手工旗袍,刚好可以充当礼服。薛教练年轻时出国参加过比赛,习惯性会带一条长裙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她们也没预料到会有酒会,世锦赛后酒会是惯例,可这毕竟只是中学生体操比赛。陆芸笑着摸了摸周小曼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这边去巴黎很方便。我们可以过去,我那里有衣服可以暂时借给你。”周小曼大喜过望,也不管其他小姑娘了。反正她们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人想着要问一问她。她一开始沮丧自己被孤立在集体之外,现在却释然了。她顶替林丹丹加入这个集体,对她们而言本来就是入侵者。抱团排外,大约也是一种本能。陆芸在巴黎的住处并不大。她开车过来观赏比赛,直接一辆车子就把老友等人跟儿子一并带回了家。与她柔美的外表不同的是,陆芸住处的装修可以称得上酷帅有型。没有常见的明亮的粉色系,而是大片的黑与白,显得个性十足,就连挂在墙上的装饰画,也是充满了冷静的风格。让薛教练等人惊讶的是,这明显是套单身公寓。周小曼跟林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询问彼此,奥古斯汀住在哪里。陆芸相当坦诚,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我跟奥古斯汀的父亲发现,彼此还是做朋友更加合适。”薛教练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追问老友什么。她们当年退役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然后各奔东西。这么多年了,各自的人生际遇大不同。陆芸在巴黎大学读了七年书,后面一直定居在法国,现在在俱乐部里当教练。这次球操的第三名就是她教出来的学生。而她自己,退役以后先是去体院读书,辗转着当过体育老师,因为学校不支持她在校内搞艺术体操而辞职下海。抱着挣钱自己搞培训班的想法做起了生意,然而还是没能挣到钱。最终还是通过以前教练的关系,回到了家乡省队,开始带队员。一晃数十载,人生真如浮华梦一场。陆芸的身材一直保持得相当不错。她个子与周小曼相近,借给周小曼的黑色不对称小礼服穿在周小曼身上有点儿空;因为少女还没有真正进入青春期,胸前还是萌芽般的稚乳。周小曼有点儿囧,她记得自己上辈子是中考结束后开始来例假的。后来因为精神压力大,内分泌紊乱,月经一直非常混乱。她模模糊糊想起了一幅画面,当时姜黎还带她去医院调理过月经,开了好几瓶的药。脑海中浮现了药瓶,但她怎么也看不清楚药名。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她觉得自己可能除了初中的一部分记忆是缺失的外,高中时的记忆也是不全的。难道自己高中时还有什么不堪的记忆不成?否则为什么会是不全的呢?明明她都已经想起来高一时因为被马鸣用初中时代的负面新闻勒索,而跳楼自杀未遂,脸被树枝划伤,留下了瘢痕的事情了。大约是少女发呆的时间太长了,陆芸笑着安慰道:“没关系,这边我可以给你掐一下,然后配上一朵新鲜的红玫瑰,一定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