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一紧。
“皇兄,”赫连洲比太子高出许多,他冷眼望向太子,说:“城外灾民泛滥,北边的斡楚部落也不安分,还望皇兄多在朝堂政务上费心,至于怀陵王府与公主,就不用皇兄操心了。”
太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本以为逼迫赫连洲娶一个祁国公主,是对赫连洲最大的打击,可是为什么?这一招似乎没在赫连洲身上奏效。
自从嘉屏公主进入都城后,赫连洲不仅不想办法消除联姻带来的负面影响,还一反常态地干涉政事,几次以朝廷积弊威胁他。
太子难掩震惊,但他对于赫连洲提到的几件事都理亏心虚,只能暂且忍耐,笑里藏着刀,说:“是,二弟此刻理应尽享鸾凤和鸣之喜,祭祖之礼已成,可以回府举行婚礼了。”
赫连洲转过身,带着林羡玉回王府。
下台阶时林羡玉还没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他颤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冲动的……”
他当面冲撞太子,不仅会给赫连洲惹来祸端,还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不该犯这样的错。
赫连洲却说:“无妨。”
“真是太煎熬了,”林羡玉看到两边的佛像,小声嘀咕着:“求佛祖保佑。”
“保佑什么?”
赫连洲以为他定是保佑自己早回祁国,谁知林羡玉说:“保佑我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和亲公主,从今往后,再没有别人受这般煎熬了。”
赫连洲愣怔良久。
回到怀陵王府,依照着北境的婚俗,进堂屋之前,新妇要跨过十二只金马鞍。
萧总管一大早就将金马鞍准备好了,从正门到堂屋,排成一列,林羡玉要闭着眼,由赫连洲牵着他的手,一只只地迈过去。
林羡玉还没从说错话的余韵中缓过来,心仍旧悬着,赫连洲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抽了抽鼻子,小声询问:“太子会迁怒于你吗?”
“不会。”
林羡玉怔怔地望向赫连洲,相识至今,赫连洲始终平静如一汪深潭,又如屏障般护着所有人,好像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恐惧。
他说不会,林羡玉就没那么怕了。
赫连洲说:“把眼睛闭上,抬腿。”
林羡玉连忙抓住赫连洲的胳膊,赫连洲想要抽回,他不让,反而抱得更紧。
他试探着抬起腿,一只一只地跨过马鞍。
赫连洲走路快,还没走两步,林羡玉就抱怨:“慢一点慢一点,你每次都这么快!”
赫连洲蹙眉,然后放慢步伐。
林羡玉觉得这婚俗真是新奇,随后又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如果跨完十二只马鞍就可以得到月老的祝福,那我少跨一只,是不是就能避开?”
他体贴地解释:“月老的红线甚是珍贵,可不能浪费在你我二人身上。要不,你让人偷偷拿掉一只马鞍吧?”
赫连洲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林羡玉还在等他的回答,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也记不清跨了多少只马鞍,直到一脚踩在平地上,听到赫连洲说:“结束了。”
“啊?”
林羡玉还没反应过来,赫连洲已经松开他,独自往前走。
林羡玉怔了怔,望向身后的最后一只金马鞍,又望向赫连洲的背影,不知何意。
阿南顶着两只萧总管送他的银羊角,跑过来,难掩喜悦道:“恭喜殿下,成婚啦!”
林羡玉叉腰:“臭阿南,你取笑我!”
正要打闹,身后响起彻耳的鼓声。
牲酒赛秋祀,箫鼓迎新婚。
伴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婚礼和月色一同落下帷幕。
赫连洲同军中好友喝完酒,回到主堂屋时已是微醺,推开门,余光一扫,便看到在他床上昏睡的林羡玉,四肢舒展开来,裙摆翻到小腿之上,胸口的棉布都露了出来,睡得毫无顾忌,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男替女嫁。
睡就罢了,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了羊绒毯垫在身下,直把赫连洲的床垫高了三四公分。
他的小书童坐在床边的脚榻上,闭着眼,脑袋一晃一晃,也快要睡熟了。
赫连洲轻咳了一声,只吵醒了阿南。
阿南见到赫连洲还是很紧张,吓得立即起身,“王爷,您回来了,外面人都散了吗?”
赫连洲朝他点了下头,阿南会意,连忙说:“我现在就把殿下带回后院。”
他俯身去唤林羡玉,林羡玉没反应,他轻轻推了推林羡玉的胳膊,林羡玉却翻了个身,抱住赫连洲的锦被,呼吸更均匀了。
红帐映着他的脸,像是一抹胭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