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她在京城玩得太乐,乐不思蜀了吧。”玩出墙玩得很乐,把红杏开得灿烂无比,于是,乐不思蜀。小丁偷瞥了一眼明显在说反话的大当家,撅起嘴,本来以为大当家当了王爷,该是比以前更有威严了,可是他却依旧允他们叫他‘大当家’,而且看到他一身葵水点缀的白衣后,她戒心大减,好奇心却飙升了起来:“大……大当家,小丁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嗯?”“小姐她成功了吗?”都这么久时日了,小姐就算扶不上墙,也该成功了吧?“什么东西?”“吃掉你呀。”“……”“……呜,大当家,我跟小丙赌了一个月的俸银,还把小姐交给我保管的零花钱也押上去了耶,我可是赌小姐会成功,你不要让我失望呀。”他抿嘴从床沿起身,低睨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龙氏小花,转身走到将主帅帐篷卧居和议事厅一分为二的围帐边,撩起帘抬步正要走出去,却有顿在垂帘边,回身对小丁道:“丁丫头。”“啊?”“及得把这月俸银和那家伙买艳本的零花钱给小丙。”“……呜,小姐,你好没用呀!”大当家这个节骨眼儿还对她说冷笑话。“不过,你若聪明,就跟他赌下个月的俸银。”“咦?”输了一次,还没学乖,再上当?“双倍。”大当家的意思是……“小姐小姐,你快醒呀,大当家为了帮我们赚回银两,特准你下个月吃他耶!”“……”他做什么要多此一举,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值钱。不过,看在她彻底吃了苦头的分上,是该给她几分甜头了,要不然她一定又要对他嗷嗷乱叫,吠他是个只罚不赏的老爷。act74禽兽不如的结局龙晓乙唇挂淡笑放下围帐,一转身却见帐外跪着一名兵士,手里呈着一枚他眼熟的金牌,他将那金牌接过,身子一紧,探身问那兵士:“她人在何处?”“回暄王爷,在军帐外。”“快请她进来。”“是。”灰纱灰裘,一身番国人打扮的暄妃被请入帅帐,她目光扫过帐内挂着的新平城平面地图,长指一挑,撩开灰裘上的绒毛,并未卸下面纱,保持着番国王宫中后妃见外人的规矩,走到那僵直的墨袍男子面前,微微一低身,竟朝他屈膝福身,他明显被这等礼数惊得一呆,脚步不稳地向后一退,就要行跪拜之礼,却被她先行拦下。“王爷不需多礼,妾身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走。”“……母妃……”“请王爷莫为妾身动干戈,收兵回朝,妾身自当铭感五内,叩首谢恩。”她说罢,竟真准备屈膝下去,他抬手一栏,沉声唤道:“母妃,是孩儿救驾来迟,你……”“王爷说笑了。王爷这个二字妾身不认得,也认不起。妾身自认无福,受不住王爷一句‘母妃’。”他抬起那与她像透了的黑眸,抿紧了唇,搁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几次三番进番国只求见母妃一面,但总是无功而返,他曾以为是番国宫廷管束严苛,如今她却能不带一人站在他的营帐内,所以说,不是她不能见他,而是她压根儿不想见他。她并不认他这个儿子。“为何?”他想知道缘由,十年前被流放出京,他未忘母仇。十年后,他重返京城,他未忘母冤。如今站在这与番国交界的帐内,他依旧一心要救她回去。“因为我已不再是中土的暄妃,我不记得我在中土还留有东西没带走,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与他的儿子亦没有。你父皇拿我换粮,你以我名宣战,一个换来为百姓着想的美名,一个为拿回中土国威,倒真不愧是父子。”“……”“我膝下只有一子,今年七岁,尚在新平城内等我回去,我为他拼死也要护那新平城,若王爷觉得中土颜面无光,非要把我这废妃给领回去才算平了你们的怒火,拿回你们的尊严,那便把我带回去好了。我束手就擒,但求王爷高抬贵手,整军回朝。”“母妃……你从来没有等国孩儿吗?”“……”“你不信孩儿会回来救你吗?孩儿从来没有认命,他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孩儿就做不到,他不敢做的事,孩儿可以做。我知晓,十年不算短,但孩儿可以等,为何母妃不同孩儿一起等?”他不甘心,他想了多少年,算了多少年,只求再见母妃这一刻,他能救她出魔掌,但如今她却说中土才是他的魔障,她不稀罕他的奔波努力算计手段,只求他放过自己,究竟是他晚了一步,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徒劳?她一咬唇,白齿陷进肉里,泛起一抹浅白,显出几分痛,“……来救我?你所谓的来救我是指什么?明日开战,你杀我夫,欺我儿?你是打算这般救我吗?”他默然了,咽下一口苦水,垂下首,看住脚下黄土,眼前之人却不想多做停留,旋身欲走,他抬头想做挽留,可话到嘴边只得吞下。是了,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母妃有了新的家累,就如同他自己一样,牵肠挂肚,割舍不下,丢不开身,他自身尚且如此,有怎能怨她有了新的挂牵就把自己这亲生二字给忘得一干二净呢?何况,他是个害她至深的儿子,若非他无用,能躲过国库那一劫,便不会有如今这般状况。他摸向腰间的青玉方粒算盘,被磨去了棱角的算盘珠子被他一拨,发出几丝清脆的碰撞声,引起那欲走之人的注意,她顿了脚步,慢慢回过神来,看向他腰间那眼熟的算盘,一瞬间出了神。“……那算盘……可否请你归还于我?”他听罢她的要求,不觉得抓紧了那唯一有母妃有联系的物品,那是他七岁时她找人特意给他制的。只因他父皇逼着学算账,让他厌恶起来所有算盘上的圆珠,他不敢想父皇抱怨,只敢对母妃吐苦水。“少了它,王爷边不必自责,也可忘却过往,不用记得还有一名废妃遗留他国。”“……”她将手摊在他面前,等着他交出母子间最后的联系,不给他留一点后路,决绝得可怕。“孩儿也有个请求。”“什么?”“请母妃受孩儿三叩首。”他说罢,并不待她推辞,直接屈膝下去,墨色的袍砸在黄土上,跪地朝面前之人伏下身来。她敛住神色,看着面前朝她缓缓叩首的他,脸稍微一转,却见那虚掩的门帘背后传来细微的啜泣声,透过那深色围帘,她看到一顶熟悉的小狗儿帽露了行藏,她微启唇,深呼一口气,对礼数行完的他伸出手去。一把青玉算盘被卸下腰间,交到她手里。算盘珠子在她手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转身就走,却在行至帐门前回过头来问道:“他……可有话带给我?”跪在原地的人一愣,复又垂下眼帘,淡淡开口道:“他说,从未忘过你。”“……是吗?那告辞。”她说罢,重新戴上灰裘帽,抬脚跨出帐去,没入夜幕里,再不见身影。龙晓乙深叹出一口气,跪在地上的膝盖磨出生生的痛,他自嘲地一笑,索性坐下身去,透过被推开的帐门看住那挂在半空的弦月,好似突然间他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不是轻松而是飘忽。他正觉自己飘如青云,直升云霄月端,突觉腰间一紧,有个什么玩意拽住了他的腰带,还顺着杆儿往上爬,大有踩上他头顶的意思。“龙氏小花,你有力气乱动了吗?”身后的脑袋在他背脊上蹭了蹭。“老爷,我很笨很呆又没本事,不知道要怎么宠回你,但是,我绝对不会不要你的!”那哑然的话带上点儿哭腔,逼近他的心窝,平了他最后那点不甘,化了他最后那丝抱怨。就算全天下人都误会他,她只认得他是她老爷,就算他亲母也离他而去,她还会要他。他侧过脸看着背后那哭花的脸,“你有在说大话。”“我才没有!我有卖身契!”她将那张被夹在《爹爹,人家要》里的卖身契拿出来撑台面,却又生怕挽回不了自家老爷的芳心,抿住了唇,从身上偷偷摸摸地摸出一样东西,塞入他的手中,“还有……这个。”一把很普通的木头材质的算盘,被她托在手心里递到他面前,只是那算盘珠儿颗颗方正。她知道它没有青玉好,拔起来也不如他用惯的那把顺手,可这是用她做工的钱买的,她自己一分一分辛苦赚回来的,她日积月累攒下来的要送他的东西。这也是她的承诺,她的决心,“不要他”这种话,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说,她不会和那个人一样把算盘拿回去,不会不认他,绝对绝对不会。他一抬手,不是去接那把算盘,而是将她连人带算盘一并按进怀里,压在胸口,紧紧密密,不留缝隙,脸一侧,唇靠上她的耳边,低语道: